——有些人初见之时你觉得他随和易交,认识之后反觉得他冷漠无情。

当马蹄的哒哒终于停止,裴液略微茫然看着颜非卿伸指点在自己颈后,那张平淡干净的脸上公事公办,没有任何向他交代两句的意愿。

裴液惊恐地想张口阻止,但这枣子道士实在太快,他一个音节都没问出口,就两眼一翻,瘫软倾倒。

不知道这是何时何地,也不知接下来什么人要对自己做什么。裴液在每一封信里都写道自己在神京有朋友和靠山,但实际上他依然是生死未定的重犯,一路被监禁在重重黑帘的牢笼里,枷锁从未卸下,没有人递来什么口信,发出去的每一封信也都被仔细审查,他从来没有机会获知任何外界的信息。

什么人负责自己这个案子,他们又是什么态度,这都不是案犯本人有资格知道的事情。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调到神京,最后又会被如何处置,如今又被莫名致昏,是块真真正正的砧板鱼肉。

唯一能证明他还活着的,就是这尚未消散的心神境。

裴液轻轻叹了口气,盘腿在一座大石上坐了下来,安静望着雪埋的颓坯仙国。

不知在多久之后,意识才终于再次感受到向上的牵引。

沉重的身体。

迟钝、又感知狭窄,整个人还昏沉沉的,他已先感到心跳和呼吸都有些吃力,脸上也传来一些不适,好像颊肉都忽然具有了重量。

被剥夺真气之后,修者会十分不适地坠回凡人,甚于从轻盈的水里爬回岸上,更像是自由翱翔的鸟儿只能在地上爬行。

裴液一路下来本已有些习惯了,如今一从心神境升上来,这忽然多出来的负重又如此鲜明。

裴液蹙了下眉,却听黑猫在腹中轻声叹道:“长恨此身非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