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烛安静耐心地等待着他的时机,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急躁,他从容地应对着师弟和师父一次次的来访,好像在认清现实之后,已经对此阵彻底绝望,放弃了当初的妄言。

终于在一个空冷的深夜,风吹起雪,把一切形影和声响都覆盖下去,他一个人攀上了高崖之顶。

攀着之前凿开的石道,他一步步地深入进去,在这一夜前他已经计算过无数次——在这个时节,星虫的尾部一定会通过这里。

只有经过它的身躯,才能进入它守护的那片空间。

果然,来到尽头之后,一面青铜铸成的弧墙阻断了去路。

瞿烛开始以一种不认识的材料在上面勾勒阵纹——真的没有惊醒它。

他知道所谓的“活着”只是对其表现的描述,无论多么像一条灵动的活物,它的本质依然是冰冷的金属,是玄气提供给它行动的指向,是星光供给了它行动的力量,这一切只是一个繁复精妙如神的阵法。

如今他解开了它的程式。

青铜如水般退缩,墙壁为他通开了大门,瞿烛深深吸了口气,提剑缓步走了进去。

裴液第一次、终于,见到了这一切源头,最开始的样子。

自铸成以来,第一次被未得允许的人踏入,如今一切都还不是半枯死后灰白生锈的样子,青铜之壁升起天幕般的高大,不可一世的柱状身躯蜿蜒在壁上和穹顶,正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游动,这些青色的金属上流动着水波般的冷纹,那是流动的星光。

人走进来,如同凡人步入活着的神国。

他的进入果然没有惊动这条巨兽,它被阵法设置的程式就是把入侵者拒之门外,如今他是拆解了最底层的阵式而入,因此即便就在它的身下走过,即便它仍在正常运行,依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这正是瞿烛研习阵道至今最无可辩驳的发现——无论多么玄妙的阵式,多精妙的机制,只要是人的设计,就一定有它的死板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