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郃欠身道:“陛下垂询,臣当竭诚以见。关中四固,高屋建瓴,一旦逆蜀盘踞关中,则可效当年汉高祖故策。是以不得不防。陇右是我大魏铁骑横行之基,亦不可须臾有失。只是臣有些想法,想请陛下明鉴。”

曹睿摩挲着手指,迟疑了片刻。他把自己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司马懿入武关,曹真入潼关,以收复关中为第一要务,张郃却说有想法,显然是不太同意他这个方略。是听还是不听?听了,前面的所有安排就等于推翻,不听,这位右将军张郃是对西部战区最了解的名将,从武皇帝时代起,他就在关中、汉中一带作战,甚至深入到巴蜀,要论西部战区,还有谁比他有发言权?

曹睿迅速的权衡了一下利弊,点头道:“右将军尽请直言。”

“唯,陛下圣明。”张郃再次行礼,接着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看着曹睿,看得曹睿心头微怒,同时又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安心。他从张郃的目光中看到了强烈的信心。

“陛下,关中有山河之险,又近在肘腋,其危险自不待言。且诸葛亮统大兵在陇右,关中唯有魏延、赵云两三万人,似乎夺关中易,而取陇右难。然而臣有不同见解,以为当先取陇右,后取关中。”

曹睿哀叹一声,心道这个张郃果然是推翻了自己的方略。他脸se有些难堪,却还是点了点头:“请右将军细说其中原由。”

张郃有意无意的瞟了司马懿一眼:“陛下,臣如是想,是因为两个人。”

“哪两个人?”

“一是逆蜀丞相诸葛亮。二是逆蜀丞相府参军魏霸。”

曹睿眉头微微一挑,似乎明白了什么,心头那微微的恼怒顿时不翼而飞。

“诸葛亮没有出兵关中,而是出兵陇右,无非是不敢面对我大魏的反击。未战而怯,遇敌不前,非良将之才,心志可见一斑。是以虽统大兵在于陇右,却不过是虚张其势。陇右震动,也只是安定、南安、天水三郡百姓sao动所致,并非是其兵锋不可抵挡。而魏霸虽年轻,却颇有用兵之能,这一点,我想骠骑将军最有体会。臣听骠骑将军说过,子午谷计划便是出于此人之手,当时我大魏诸多名臣良将皆以为子午谷不可行军,然而事实摆在面前,正是从子午谷出现的奇兵导致关中迅速失守,潼关也落入魏延之手。由此可见,此人虽然年轻,却工于心计,深知奇正相依之理。关中兵虽少,攻之不易。”

曹睿瞟了一眼司马懿,司马懿头低得很低,几乎垂到了胸口,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可以想象他现在的尴尬。司马懿和张郃一直不和,这一点曹睿是清楚的,也是他有意安排的。主将和副将如果太和谐了,未必就是好事。可是张郃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司马懿的短,这着实有些不够君子。

曹睿不动声se的点了点头:“右将军的意思是先取陇右,再取关中?”

张郃躬身说道:“陛下圣明。臣虽然没和魏霸对过阵,但是从此人行事可知,关中取之不易。再者,关中虽然地势险要,却缺少人口,逆蜀得到关中,也不可能像当年的汉高祖一样有称雄天下之资。相比之下,陇右更加重要。诸葛亮以魏霸入关中,而自取陇右,目的还在于以关中拒我大军,为他全取陇右争取时间。或强攻关中,则关中可复,而陇右必失。不若先取陇右,再复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