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确实给了很清晰的注释,但偏偏少了处常识——他笑指道:“由便是仲由,人家字子路。”

裴液恍然。

“孔子说道若不能行于天下,我就坐个小船去漂泊海上,会跟我走的大概只有子路吧。子路听了喜形于色,很得意,孔子瞧了他一眼,立刻改口说,子路也就是比我勇猛些,其他没什么值得一看。”方继道乐呵呵道,“所以大家都笑——你若知道子路由来性直莽撞,师徒俩常常斗嘴,就更有意思了。”“.”裴液其实也没觉得多有意思,这一個个名字于他都很陌生,弄懂意思都费劲。但处在这环境里,看着方继道乐呵呵跟他分享的样子,也不禁勾了勾嘴角,又低头凝眉去研究注释。

这样轻松的气氛持续了几乎整个午课。

直到讲授抵达了如下一条,许绰照常诵读,堂上气氛却静了下来,监生们并没有端正坐姿,但手上轻松的小动作却停下,面容也敛了下去。

【季子然问:“仲由、冉求可谓大臣与?”子曰:“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今由与求也,可谓具臣矣。】

许绰照例释义,裴液有些茫然地感受着堂上气氛,与其说是凝重,倒不如说是一种尚未爆发的蓬勃。

方继道也沉默片刻,偏头轻声道:“【四门学】中有八百名我这样的生员,所谓‘庶人子弟之俊异者’。”

裴液微怔:“.‘具臣’是什么意思?”

“充数的臣子。”

“.”

而许绰也并未就此展开,只是望了眼天光就停在这里了,平正道:“《八佾》篇里,定公问:‘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子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现下《先进》中又说‘以道事君’,事君以忠或以道,诸位有意者可写篇论说交予我,记得写好自己的出身姓名。”许绰收书入匣,“今日课毕,诸君自便吧。”

然而没有人动作,学生们都端正望着台上女子,待其重新系好袍子,朝后面望去一眼,裴液立刻合上书,和方继道匆匆道别,跟上了女子的身影。

“我和监里打了招呼,你日后便是院里学生,随时来上课就好。唯一件事:结业之后,‘监生’身份是没有的。”裴液接过书匣,两人走在树荫点点的廊道上,“于无家世荫庇者而言,这是选拔出的名额,你不通文字,这名额不能直授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