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双华从来不会顾虑到顾铭夕是用脚作画,在他看来,用脚、用手、用嘴画画,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会毫不留情地批评顾铭夕,把他的画贬得一文不值,顾铭夕低着头不吭声,徐双华骂完了,又会冷着一张脸一处一处地点出顾铭夕的不足。

徐双华的脾气有点怪,凶的时候很凶,脾气降下来后,他对待顾铭夕又变得很和蔼。在外人面前,徐双华一直是个冷情的人,一如他疏淡的眉眼,但是顾铭夕发现,这位老师对他有着一种父亲般的关爱。

不去学画、又不用去医院时,顾铭夕依旧去天桥摆摊,他的心情明朗了一些,总觉得一切都在往好的一面走。李涵的病情很稳定,手术后三个月去复查,肿瘤没有再长,她的精神也好了许多,最后一次化疗结束,她打算回z城休养。

顾铭夕有些忐忑地对徐双华说,他得陪着母亲回z城了,等到母亲病情稳定一些,他再回s市找徐双华学画。

顾铭夕担心徐双华会觉得他麻烦,没想到,徐双华只是笑笑,说:“不急,你妈妈的病比较重要。”

他留顾铭夕在家里吃饭,徐双华一个人住着一套跃层的大房子,楼上住人,楼下是他的工作室。他没有让保姆做菜,而是亲自下厨做了三菜一汤,和顾铭夕一起吃了起来。

顾铭夕是头一回和徐双华一起吃饭,他低着头默默地扒饭,徐双华已经为他盛了一碗汤过来。

“尝尝我煲的菌菇汤。”他说。

顾铭夕脚趾夹起汤勺舀着汤喝了一口,说:“好鲜啊。”

徐双华脸上现出了温和的神情,说:“我儿子也喜欢喝这个汤,不过,我已经很多年没见到他了。”

顾铭夕惊讶地抬头看他,徐双华知道他误会了,立刻解释:“我儿子和你同年,现在在英国生活,他是84年五月初生的,你呢?”

“我是84年八月,七夕那天。”

徐双华笑了:“我说我和你有缘分,就是因为,我第一次见你的那天,是我儿子二十一岁的生日。”他叹了一口气,说,“我和他妈妈十年前离婚了,他妈妈带着他去了英国,中间,我只见过他三次。”

他伸出一只手,在半空中比了个高度,“他走的时候,十一岁,个子才这么高。再见到的时候已经十四岁了,个子窜了一大截,相貌都变了许多。后来一次见到,他十六,呵,也不知在英国怎么吃的,胖了许多,我说你该减肥了,他说爸爸你戒烟,我就减肥。然后,我就戒了烟。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他十八岁生日时,我飞过去看他,他真的减了肥,变成了一个高高大大的小伙子,很帅气,很阳光。和他走在一起,我都要抬头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