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着实奇怪和难以理解,科举在隋唐时都是极为务实的,但自宋朝开始,便有些变形走样,诗词歌赋直接占了很大的内容不说,即使有策论也要求语言华丽而忽略务实。到了明、清两朝,更是达到了极端,连八股文这种愚蠢的规定都出现,而且成为科举的硬行规定。

许敬宗此时的确一点也不心急,经义这一部分,他自觉答得很好,甚至可以说没有丝毫错误。而策论,他也已经在草稿上推敲了好几遍,又将用词用语一遍遍的斟酌修改。

说实话,许敬宗虽然先给杨素当幕僚,最近又被杨广看重,但他本人其实内心非常骄傲,更是非常看不起幕僚这种职业,所以即使给杨广当幕僚干的好迟早也能当官,但他更愿意通过参加科举证明自己的实力。当然,以他圆滑事故的性格和对朝廷的了解自不会坐以待毙,杨广暗中让人给他打点各项事宜,他也毫不客气的笑纳。

所以,在许敬宗看来,自己高中已经是板子上钉子,百分之百的事情。而他眼下还不交卷,则是因为秋试之前陛下亲自来到考院,当时告诉所有考生,会试之后,他会亲自主持一场殿试,现场看前十名的策论试卷,而许敬宗对前十名,乃至头名势在必行,他要以历史以来首次科举第一名,名扬天下,名载史册,名流千古。这是任何一个读书人最高的理想,为了这个理想他甚至可以做任何事情,乃至与所有人为敌,与任何人拼命。

事实上,许敬宗有这般崇高的理想,是有真才实学支撑的,他文采斐然,在京城早有妙笔生花的名声,而且他的心智也很高,且机变过人。特别是对国事、政事等各种实事,都有着极为独到、务实、合理的看法,这一点杨素和杨广这样的大佬都给予过肯定。同时,这几年跟着杨素当幕僚,他也养成了不急不躁的稳重性格。

所以,即使其他人交卷,只要时间不到,他便没有半点急躁,他要追求完美,写出的文章,一遍又一遍的反复修订,不光是言辞够精妙华丽,文章中所要表达的意思也一定清晰明了,并且有论点就会有论据和一定的实事依据,最主要的是逻辑极为严密。

时已入夜,考生们渐渐离开了考院,经历数日折磨,众人早已是委顿不堪,呵欠连天,浑身酸臭,一脸惘然。还剩下一些笔头慢的考生犹在伏案咬笔,又有一些考生却是灯下和衣睡着,还没有到时间,自然也没有考官去管他。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日影西移,越来越多的考生走出考院的大门。他们神色,或是放松,或是失落,当然也有悔恨,也有期盼。但是不管怎么说,攸关命运的考试已经结束了,潜意识中几乎所有人都暗中松了口气,这一点和后世学生高考结束后的心情其实也是差不多的。

许敬宗所在考室中,除了许敬宗以外的考生们,已经走了一干二净。监考的胥吏,已经把蜡烛给许敬宗点上。他们不敢催促许敬宗,在三更之前交卷,都不算超时。

许敬宗一篇策论其实已经写好了,比初稿时,修改得面目全非。许敬宗淡定从容的将草稿上的文字誊抄进试卷中,一个字一个字端端正正的出现在纸面上。墨磨得很浓,深黑的字迹直透纸背。

但许敬宗却不敢将笔蘸得很饱,而是每写两三个字便把笔放到砚台中蘸上一下,生怕落了几点墨迹,污了卷子。这么一来,速度更是不可避免的慢了下来。

“还有多少人没有交卷?”

王君临今晚没法去和杨丽华幽会,这时已经吃过了晚饭,喝着消食的茶汤,问着夜鹰使装扮的那名胥吏。

“大约还有百来人。”衣鹰使方才去外面的考场上绕了一圈,看了看情况,“侯爷让重点关注的许敬宗所在考场,就只有他一人尚未交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