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外边的风突然变大,吹得烛火歪歪斜斜,行军长史裴寂赶紧站起身,重新掩好军帐的毡门。

他趁李渊不注意的时候竖起耳朵听了听,确信周围没有什么人接近之后,才重新坐回李渊对面,谨慎地开口道:“其实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几位公子都有出息么,当父母的也不知道该把家业交给谁。可孩子们要是都没出息,当父母的更会愁白了头。所以啊,主公不妨看开些。反正到时候选择谁继承家业,还不是由主公来决定!”

想起刚才那长孙无忌和侯君集公然代表次子李世民与长子李建成唱反调,而且有了人带头,即使次子不在场,竟然让长子建成之言未能占得上风,李渊便叹息一声,摇头道:“只怕,孩子们翅膀硬了,当老的也不好管了啊!”

说到这里,李渊顿了一下,又感慨道:“裴卿,老夫也不跟你卖关子,反正左近没人,你也别拿我当什么主公,就当我现在还是李老妪,当年跟你混在晋阳宫内偷看美女!”

裴寂被李渊的话逗得哑然失笑,捋着胡须,笑道:“那我可得抓紧时间,能跟主公这么说话的机会恐怕不太多了。等入了长安,主公不妨先颁发给我一千顷地,十万贯钱。主公千万别跟我充什么公正廉明,害得我白追随你造一回反!”

“你们闻喜辈氏还差这点田地,就不怕把自己撑死!”李渊瞪了一眼裴寂,笑骂着说道:“有那钱,老夫还得赈济流民呢。给你,你裴家本来就富得流油,何须再锦上添花!”

“一码是一码!”裴寂笑了笑,涎着脸把手又伸了回来。“大伙今天追随唐公,是为了天下公义。可公义这东西总不能当饭吃。但凡把脑袋别在腰带上的,有几个不是为了抢钱、抢地、抢女人。主公不妨看着天下群雄,无论扯着什么旗号造反,最终目标归结起来,不也是为了钱、地、女人三样好处么?”

不过是为了抢钱、抢地、抢女人。唐公李渊没想到自己大义凛然的“清君侧”名义发起的战争在老朋友的眼里居然是如此的不堪。

可偏偏他还没办法对裴寂的话发火和反驳,因为这是事实。

发展壮大需要钱粮、逐鹿抢的是地盘,至于女人,即便是再伟大的英雄,偶然也会有感到孤寂的时候……

咀嚼着老朋友的话,李渊叹息着点头,说道:“裴爱卿说得对,待攻破的长安,的确该让大伙功有所酬了。大义之名号召起来的冲动维系不了太久,谁家都得吃饭!”

“那主公看属下这个忠言,值不值一千顷好地呢?”裴寂顺水推舟,再度为自己讨要好处。

李渊抄起桌案上的公文,劈头盖脸向裴寂乱丢,笑骂道:“狗屁忠言,你纯一个奸佞。你们老裴家不出好人,尽出些奸诈狡猾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