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刘怀瑶低着头,这伤疤在夜色之中并不明显,但林意可以看得出来,当时这一刺十分用力,只是部位不对,若是再偏转一寸,往左便是喉结和食道尽碎,应该活不了,往右则是主要血脉尽断,直接便无法救治。

“林大将军你知道我?”刘怀瑶身体微微一震,更加意外。

“你们这些人的案宗我都见过,否则也不会从那么多人之中先挑你们出来。”林意点了点头,道:“我只是有些不解,按案宗上所述,那名卖竹的山民和你非亲非故,那富贾虽然对他欺凌,但似乎也不要他性命,你却为何暴起将那三人杀了?”

“我的确不认识那名山民,但是我恰巧听了那三人的说话。”

刘怀瑶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那名山民家中有一老母,还有一个妻子颇有姿色。那名富贾之前也并非不认识这山民,而是他之前便恰好见过这名山民和这山民的妻子,所以这次在镇上见到这名山民,那富贾才故意叫两名随从前去挑衅欺凌,若是这山民敢还手,他手下那两名随从便会故意受伤,然后他便会设法将这名山民收监,之后自然行的是欺占这名山民的妻子之事。我恰好听了那名富贾和那两名随从的商议,那名山民受他们欺凌时也百般忍耐,但是这三人手段越来越卑劣,甚至逼那名山民吞食地上马粪,我在一边旁观,看出这名山民其实性格也是极烈,这山民被百般羞辱之下,其实也已经动了杀念。只是这山民若是动手,不管如何,他这一家便注定毁了。老母和妻子的下场恐怕十分凄凉,而我不同,我当时孤家寡人,我父母早亡,我靠教人读书识字养活自己,我平日里教那些孩童的就是做人的道理,思前想后,当时便忍不住夺了那名山民的尖竹,直刺那三人。那三人对我毫无防备,一时发愣之下,都被我刺中要害。”

“听说你后来自尽被救活,原本也是要处斩,但镇上无数人请命,所以才将你收在了桐山监。”林意看了他一眼,道:“只是你为何杀这三人的细节,案宗上倒是没有记载。”

“我原本自认必死,省得到狱中再受活罪,后来虽然没有被处斩,但知道按律也不可能赦免,申述也是无用,便逆来顺受,安心在桐山监苦役。”

刘怀瑶平和的说道:“有些狱官知道我如何入狱,对我却是照拂,所以我身体虽弱,这些年倒是无病无灾。”

林意也不去评判这些旧事,他看着心气平和的刘怀瑶,道:“你代表他们过来,自然是有些问题想要问我?”

“齐将军马车先行,我观沿途也并无军士监察,您不怕我们离了桐山监之后,便各自逃散?”刘怀瑶并没有先行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

“信则用,不信不用。”

林意道:“若不是我想要的人,逃了也没有什么可惜。”

“我们大多都不是军士出身,哪怕空有拼死报恩之心,但您真的觉得我们在战场上可用?”刘怀瑶抬起头来,看着林意,认真道:“我们当然不怕死,但恐怕误了将军。”

“过往各朝,那些最为杰出的人物,身边门客死士最多的,也不过千人,列如前朝开国皇帝座下的留春侯,他门下死士七百,但这七百死士,却比七万军队更让人忌惮。这些死士最可怕之处,并非是绝对的武力,而是真正的决死之心。”

林意带着些傲意的笑了起来,他转头看向四周的营帐,看着那些如同“杂军”一般的军士,“你应该知道钟离城,我剑阁中人是如何战斗的,剑阁中人是真正的死士,而现在,这些从钟离城活着出来的人,整支铁策军,都是真正的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