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辰生先是诧异了一下,旋即皱眉低下头去,一声不吭。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云翼、云年他们三个,我就不多说了。你的两个儿子是什么样子,你最清楚。我们家的云昌,差不多三十岁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以榜末的位置考了个秀才,想要再进一步,着实不容易。小的一辈,程哥儿、德哥儿也跟着我念过几年书的,他们什么资质,我最清楚;寿哥儿就更不用说了,能识得几个字,往后去城里找个事做,就不错了。就他们这样,咱们家能指望谁去?现放着宁哥儿这天生读书的料不培养,难道你就不想家里出个举人、进士,光宗耀祖,风风光光地回老家去,完成父亲的遗愿?”

杜辰生仍低着头,默不作声。

杜寅生皱了皱眉,低喝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吭声!”

杜辰生这才抬了抬眼皮,道:“我对他都这样了,我就不相信他心里没有怨恨。到头来我花了钱,栽培出一个对我心怀恨意的人,我图什么?”

杜寅生愕然地看着杜辰生,旋即沉默,久久没有说话。

他知道弟弟说的很有道理,换作谁,知道对方对自己心怀恨意,不先要了他的性命就已不错了,哪里还肯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去培养他?这不是养虎为患么?

可让他舍弃杜锦宁,却又不甘心。

他想了想,道:“要不这样,打今儿往后,你对他和他们那一房好些,缓和缓和关系,也看看这孩子的心性。要是他是个记仇的,这事就不提了;要是他性子是个宽厚的,能理解你的丧子之痛,咱们就再提供他读书的话?虽说他年纪大了些,都十岁了,再不上学怕是来不及了。但以他的资质,便是比别人迟上一年半载的,想来也没问题。”

见杜辰生只管低着头不答应,杜寅生就知道他不情愿,当即便沉下脸来:“你要清楚,就算没有资质不凡这一条,有了今儿的事,宁哥儿的事我也是要插手的。这已不光是你一房的事了,你虐待亲孙子亲孙女,不光程哥儿、德哥儿他们说亲的时候影响甚大,我没脸再做孩子们的先生,便是云昌取得的功名都要受到诟病。现在村里谁不对你指指点点?对自己的亲孙子尚且没有半点慈爱,别人还能指望你对别人好?咱们杜家的名声都被你毁得一干二净了,我要不插手,这个桃花村咱们就别呆下去了。”

今天村里人的议论和别样的眼神,杜辰生也是受够了。他也是要脸面的人。他们杜家有些家底,他跟杜寅生兄弟两人都曾念书识字。他资质不行去做了账房先生,杜寅生则考了个童生,做个私塾先生也甚体面,兄弟两个名下又各有二十来亩田地,在村里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便是里正也不敢不给他们面子。

可今儿个出了这样的事,平日里尊重他奉承他的那些人,背地里不知如何嚼舌根呢,这让他一想起就心头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