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落地、两步走到阵前。脚下踩踏的正是那有流金转动的金属板。这令他这样的人,都在心里感到了某种异样的快感——这板上刻画的纹路、纹路中流转的金气,乃是代表了整个天下的。

虽说不使灵力、只寻常地踩踏不会对这些东西造成丝毫干扰。然而这个……可不是被那些世俗间的帝王摆在书房里、拿来瞧来瞧去意淫的什么随随便便的地形图。这个,是真正可以对整个天下产生影响的——而如今便好像,天下都被他踩在脚下了。

好在世人虽说他是个妖魔、也有人说他残忍癫狂,他却并非是游魂那般的疯子。

——什么样的人发起疯最可怕?总之不会是他这种人——他这样的人心机多,思虑的便也多。要论真疯起来,可比不过譬如那些游魂、鬼修一样的存在。他们的执念对于他们而言是存于世间的根本。为了一个偏执的念头,“叫全世界陪葬”这种事可能好比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倘若叫那些家伙晓得了这个秘密、看到这玩意儿——哪怕只能以灵气暂时地对某些地方的气机造成改变……

也很难想象那些家伙会做出什么事来。譬如如今被他调转地气阻隔在云山外头上蹿下跳的苏玉宋,瞧着就很有“与子偕亡”的气势嘛——但李云心又不是桀,才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也正是因此,他改变了之前的主意——本想要设计亲手将苏玉宋干掉。结果后来有红娘子为他代劳。然而依着他的性子,本该是欢天喜地地下手痛打落水狗的——得好端端地站在苏玉宋面前、将自己的设计一桩桩地都说出来。然后再将那游魂从前对他说的,都一句句地还回去,如此方能解气的。

他最痛恨的事情就是衣锦夜行——要是那种把死对头不声不响地做掉他偏还不晓得是谁的……

那简直要让人发疯。

——做了漂亮事,就一定要听人夸奖、瞧人惊讶、看人目瞪口呆地说“万万没想到”的嘛!

所以到这个时候他心里略有些丧气。

其实接下来他要做的,便是接管那白散人留下的关元地穴里炼化魂魄的大阵。此前琴君启动了那阵法,自然也可以再毁掉那阵法。正因此他先耐心等待、在紧要关头将琴君重创。如今看他这位大哥被离帝抓在手里,可当真是满心欢喜——

可还记得他那大哥和二哥的影像来了小云山的时候。

两个人瞧他境况窘迫、旋即将死,却站在那里与苏玉宋、卓幕遮说笑——哪怕有人唱红脸儿、有人唱白脸儿呢?结果都想要在他将死之时得到自己的秘密,连个伪君子都不乐意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