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天色再暗些,将火烛点上——青烟缭绕,烛火幽微,真真生出了些肃穆气象。

街上的人们大概有三四十个,聚在杜生的院外看他。只嗤笑他念书念得痴傻了。

李云心站在这些人群之外一个老槐树底下,看那杜生。

说起来生得不坏。因为不下地劳作,皮肤是白的。手上没有老茧,想来被抚摸的人也会舒服。浓眉。大眼睛,高鼻梁。嘴唇有些薄、眉距有些窄,看相的人会说他心思小,且刻薄。

不过这相貌在女孩子的眼里,的确算得上帅气。

李云心抬手抹了抹自己的额角。

街上的人都围着一个人。众星捧月一般。那人四十岁上下,戴黄冠、穿大氅,手里持了一柄拂尘。眼下腆着肚子站在街上,往杜生院子里看。

从人们的言语当中李云心知道这人乃是三河口龙王庙的庙祝,道号昆阳子。今日过来的人里,大抵就属他最乐意看见杜子咢出丑了。

因为这杜子咢使三两银请他来做法事时,昆阳子只说是恶鬼缠人,“自己未必斗得过那鬼,且试试”。

这是世俗间道士们的一贯伎俩——实则都算不上是“伎俩”。他们未得道统、剑宗真传,学些旁门左道的法术。都不知道其中玄妙。仅凭祖祖辈辈口耳相传,只道“该是这般”、“该是那般”。施起法来有时见效,有时全然无用,只说是“争斗不过”。

但杜子咢得了洞庭君那梦,便说庙祝昆阳子学艺不精,竟将神人的贵女认作害人的恶鬼,险些令他错失一段好缘果。

因而这昆阳子今日就站在杜生门外,冷眼瞧着他。有闲汉凑过来问他今夜这事是真是假,他就只嗤然一笑,并不言语。闲汉问不出。就又有妇人来问他。他也不答话,那妇人便恼了,作势要扯他袍子,说“这道士脸上这般晦气可是相好的昨夜没伺候好”之类的荤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