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是东海君或者随便一个什么主君,说到此时大抵便会吩咐阶下人退下了。可紫夜真人似乎对琴风子很有兴趣。看了他一会儿,又道:“师弟叹这一口气,又是为什么?”

琴风子犹豫一会儿,似是不晓得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讲。可他再抬眼看紫夜真人的时候,发现对方的眼神意味深长。于是心中冒出某个念头——在连他自己都没弄清楚这个念头究竟是什么之前,话却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了。

“我听说真人你受重伤回到弱水之后,散功成了鬼修。我又听说,鬼修存世的根本是一个执念……”琴风子看着他,“真人的执念是什么?”

这个问题似与今日两人要谈的事情无关,不该是此前还战战兢兢的琴风子问出口的——也不该是任何人可以问的。鬼修执念这种性命攸关的东西,被人知晓了的后果可重可轻。倘若有高人依着执念来设计,对于鬼修而言将大为不利。

可紫夜真人听了,却并未立即回答或是斥责。他的神色变得更加意味深长。以审视的目光再将阶下人看了几眼之后,反而微笑:“我的执念,与仙门中所有人的执念都一样——就是回到陆上,重振玄门。这一点,老祖言传身教、令我们日日记在心上,我也不例外。”

“老祖曾有言,倘有人——任何人——敢于挑战我无生仙门这一信念,人人得而诛之。我眼下所做之事,自觉正是遵从了我无生仙门掌门人的教诲,问心无愧。师弟,你怎么看?”

琴风子直视着他。仿佛接下来的一句话,要用上好多的力气。但那些力气加在一处,最终也只成了一句喑哑的、在这空荡殿堂之中轻轻回响的话:“老祖在浩瀚海中布下的大阵……究竟是做什么的?”

紫夜真人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他背手又在殿中踱了两步,转身看琴风子:“你问的,是这些年来门中许多人心里想问而不敢问的问题。我没有看错你。”

“这个问题,我曾经问过老祖。”他顿了顿,看着琴风子,“而后,老祖命我去见了李云心。也许因为我们两个心里都有这样的疑问……而今他才将你差遣到了我这里吧。”

“此去,见机行事。”紫夜真人轻声说,“好好瞧一瞧,刘公赞是个怎样的人。再——”

他加重语气:“随机应变。”

约隔了三四息的功夫,琴风子低声说:“我懂了。”

“那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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