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她不想好好画的。单看眼前这幅被她珍重地留在浮空山上的画儿——似乎……她还很想的……

他就这么站在原地愣了好一阵子,不晓得该说什么好。苏生见了他这模样,似乎更想要大笑。然而毕竟如今已不在画中,就只能隐忍。

终究又觉得报了此前在石道中被叫骂了数百句的仇。因而笑嘻嘻地背着手、又在画前踱几步,看李云心:“嘿……如今嘛,画道至尊在你心中幻灭的感觉如何?”

可李云心却未立即回他。而是又过了好一会儿,忽然长长地出了口气——脸上的神情从“目瞪口呆”,变成了某种意义不明的笑。

此前苏生问他那画作的时候,脸上笑得诡异。到如今看到他这笑容竟也吓了一跳,伸手将他推了推:“你是……失了魂还是落了魄?”

但李云心却不理他,仍那样笑着、摇了摇头。接着凑到画卷近前仔仔细细地又瞧了一会儿,才背了手,开始施施然地在这屋子里转。

苏生见他这模样,便将眉头皱起来了。因为他非常敏锐地意识到,李云心身上的气质发生了巨大变化——就在这一瞬之间。

前一个劫身见李云心的时候是在洞庭中。那时候他被困住,外有道统强敌环伺,处境并不妙。但在那种情况下遇到了“苏翁”,却仍可表现得不卑不亢。对于其他事,也都是成竹在胸的模样——

那副样子,其实是叫苏生很想……瞧他吃瘪的。实在太可恶了。

后来遇到这苏生,也没什么对于圣人应有的尊重。相处起来倒像是同辈之交。而后两人到了云山、小云山——李云心的气质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实际上应该是说,从今夜开始的。从苏生告诉他画圣曾经弄出了那些飞鸟、那些符箓、以及石道中的那些小人儿开始。李云心的气势收敛,言语之间也变得保守。虽不说“畏首畏尾”,但整个人毕竟与此前不同了。

就很像是……

市井间的贩夫走卒,听到京华里那些锦衣玉食的公卿贵胄时,心里的确是会羡慕。然而两者的身份、地位、距离都如此遥远,以至于除了羡慕这种情感,很难再生出其他的感情来——他们大可以在田间地头笑谈那些贵人的事情,甚至加以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