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捕头本名赵胜。少时曾经跟随一位路过蓉城的武师学艺,擅使一套刀法。刀法的名字那武师没有说,但足以叫他在今后的几十年里在这蓉城当中无敌手。

他出身的赵家据说与庆国当中权倾朝野的赵家有些关系,可也都是数百年前的事,早不作数了。他家中倒有一本族谱,上溯五六百年当真能攀上庆国赵氏当中的一位人物。但也不晓得是不是后人修族谱时为了给脸上贴金胡乱攀附的——这种事又不少见。

然而无论如何……

他现在是一个孤家寡人了。

被深沉的哀伤攫住心灵的赵胜此刻坐在府衙签押房里,不晓得心中的悲恸往何处发泄去。

他的身上裹着一件大氅,大氅下是****的上身。身上缠绕绷带,但伤口仍顽强地渗出血来。这令他的味道很不好闻——血腥味儿和金疮药的味道混在一处,仿佛夏日里在烈阳下发酵了一整天的草肥料。

可赵胜本人脸上的气色还不坏——对于一个同妖魔搏斗了一整夜身上数处遭受重创、而后又不休不眠方才刚刚处理了一大堆蓉城中的紧急事务的人来说。

这大概要归功于他少年时候所习得的武艺。常人遭受这样的重创,早一命呜呼了吧。

眼下他盯着桌上的一方印。那印是黄雨石雕成的,四四方方。这是一方台印——知府不能用他的大印理事,以下诸人便用这台印理事。赵胜曾经在很久之前想象过自己有一天掌这印的模样,可没料到是如今这么个结果。

他的妻子和老娘都在昨夜葬送了——葬送在妖魔口中。

城里已清点出了十一具妖魔的尸首真身,现都摆放在签押房外的院落里。赵胜方才去看,发现自己杀死的两个妖魔不在其中。

而昨夜的妖魔总数是十三个。这意味着蓉城当中的妖修,除了一个平原观的狼道人,昨夜都死了个一干二净。

赵胜亲自用粪水和狗血泼在妖魔的尸首上。但如此仍不足以发泄他的心中之恨。

他不是……那种无知的乡民。他晓得冤有头债有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