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倒的确是洗了手——与陆上的规矩一样。在这种死狱里提了人、杀了人,都洗一洗。免得晦气。

但随后却没有像陆上人一样去喝酒。心里都清楚,还各有各的差事。

小校拜别了黄冠子,是径自往群山之中最辉煌灿烂的那宫殿当中去的。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已经出现在东海君的面前。

他在自己的寝宫里见他。宫殿的四壁镶嵌了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用以照明,因而这间宫殿与议事正殿的昏暗广阔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东海君的模样也与议事时大相径庭——他没有穿威严的大袍,也没有将头发梳笼得整整齐齐。

而是披着一身黑色的缎袍,随着他的动作如水波一般闪着光。头发也是披散着的,甚至没有挽一挽。这模样看起来既颓丧又潇洒。

小校见到他的时候,东海君坐在宽大的坐塌上,吃陆上来的水果,喝陆上来的酒。似有三分醉意,斜着眼睛看他:“如何?”

小校一拜,将黄冠子方才的表现原原本本地说了。

东海君静听——听的时候又喝了一壶酒。然后长出一口气,慢慢站起身。手中捻了一枝葡桃,赤足在大红的柔软地毯上慢慢地走。走三步,就微微仰脸吃一颗。等将这一枝上的五颗都吃完了,才将梗一丢,在袖子上擦擦手。

“你说黄冠子见他的时候,并没有急着逼问。而是给了他许多时间来慢慢地说……”

“后来两个人对上了号,证明黄冠子的确是共济会中人?”

小校拜道:“是的。先生一直不慌不忙,后来轮到先生问那个人,那个人却慌了。前言不搭后语,破绽百出。到最后先生喝问他三个自相矛盾的问题,那人说不出来,自知大势已去,就暴起发难。”

“依着君上的吩咐,倘若知道这人是假的、没什么用,我就给杀了——从他口中问出的木南居的那些事,末将稍后整理成册,呈给君上。”

东海君淡淡地“嗯”了一声,又轻叹口气:“好啊,好啊。先生的身份是真。这是好事……”

“那么就可以依着他说的来做了。”说了这话,看看小校,“你是个机灵人。只可惜道行太浅。得道五百来年,境界也低。可是心眼儿够用,脑袋也灵光。唉,本君倒也想晋你个将军。但只怕一干老伙计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