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是个留长发、留胡子、穿宽松亚麻衣服的瘦弱年轻人,十分符合普通人心里【一看就是搞艺术的】的传统形象。

韩觉看完片子之后,有那么一会儿没有说话。妮可猜测韩觉当时是把比较直接的话吞了回去。韩觉问长发男,这短片的剧本能不能让他看看。

长发男张扬地一笑,说他拍电影不用剧本。

韩觉揉了揉眉头,说剧本还是很重要的。剧本对于电影来说,就像是人的骨架,大厦的地基。然后韩觉指着屏幕里的短片,说如果是他来修改这类通过光色来营造氛围的片子,他会在哪些地方加几个镜头,修改对白,控制节奏,调整结构……

长发男不能韩觉把话说完,就闷闷不乐地打断了,说他的个人风格就是这样,不能改,追求的是意境,他是诗人,也是导演,所以是诗人导演,特别个人,特别作者电影。

韩觉最终决定不惯着对方了。

韩觉转身,上课一样面向其他导演,讲述反面案例:“从理论上讲,在电影的世界里,诗人比叙述者更高贵。但与此同时,电影史上最糟糕的电影也出自诗人之手,因为这些人往往忽视了剧本的作用。一部电影拍得云里雾里不是错,错的是逻辑出了问题,让观众频频出戏,处处为难观众的智力。”

接着,韩觉不再以建议的口吻说应该怎么改,而是针对已经拍出来的部分,进行手术刀一般的剖析和批评。

长发男羞愤欲死,但显然,他想在死之前先把韩觉弄死。于是他怒斥韩觉:“你懂个屁!”说完之后开始讲韩觉可怜的学历,讲完学历问题后,开始追根溯源讲韩觉的过往曾经。几乎是打算把韩觉最深最私人的内心给血淋淋剖开。

大家所有人听得汗毛直立,心都提起来了,他们由衷担心韩觉一个控制不住就冲上去揍人。

然而妮可却发现,韩觉始终情绪平静,甚至……还有点困意?

“哈~~”众目睽睽之下,韩觉张嘴打了个不合时宜的哈欠,然后懒洋洋道:“听得我都要睡觉了。你在这里洋洋洒洒一大堆为了证明自己很有文化,实际上这种背书式自证文化法,并不比一个拥有手机的初中生厉害到哪里去。看到一点学术性的东西,背下来,记心里,以后遇到类似的事物就想也不想地就套进去,带出来,跟个没有思想的机器一样。我都能猜到你接下来要说什么了。童年阴影,焦虑性依恋人格,原生家庭,父亲的不在场,秩序的缺位,问题主体,巴拉巴拉……抓着一点生平事迹,就开始一通半吊子精神分析。先不说你分析得对错,就你这种精神,这么喜欢套公式还学什么导演?干脆去学编程好了。”

长发男听得浑身发抖,突然拿起凳子就要朝韩觉那里砸。

众人一片惊呼,纷纷避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