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荷猛地吸一口气,想要止住哭声。但没成功。于是又咬紧了牙、紧攥着武家颂的衣服、窒息似地喘着,终于叫自己略平静下来。

“我说……我说……我都告诉你……家颂……”她红肿着眼睛、一边哽噎一边紧紧地抱着他,“我们在白山路……我的堂口在白山路……在苏家集,我们——”

潘荷开始倾诉。

这些事情已经在她心里藏了太久,如同洪水。但从前被名为“希望”、“野心”、“自信”之类的东西筑成堤坝阻住。可如今那堤坝崩溃,洪水溢满她的心田、叫她快要喘不过气了。

她想要倾诉——或许也是不想再在今夜即将结束的时候叫武家颂再失望。他不是从前的武家颂了——这不仅仅是指他拥有了这样的身躯,也是指在潘荷的眼中,还看到她从前没有发现的那些东西——那些包容、温柔、体贴。她决定不再叫她失望,想要在绝望中抓住光明——

于是倾诉几乎持续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两人在甲板上、在风中相拥,甚至忘却了寒冷。

直到天边出现微光——一个漫长的夜晚终于要结束……光明要来了。

潘荷停止诉说,将头靠在武家颂的肩上。她说出了一切——那些令她在许多个夜晚从噩梦中惊醒的东西。她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轻松通透……她的心里没有了秘密,于是可以有足够的空间去拥抱世界、拥抱怀里的这个男人。

两人如此沉默相拥了一会儿,身上的衣服都干了。

潘荷看到海平面上出现暖色的光。她知道那是朝阳——她因这光亮而终于感到些愉快。于是又将脸在武家颂的肩上蹭了蹭:“家颂,你知道吗。到现在我想得更明白了……我不适合做那些事。”

“我们这些女孩,从前被共济会的人买去、受训……学会取悦人的法子、学会取悦男人女人的法子。即便是在和我一样的女孩子里面……我也不是最聪明的。后来你买了我,我跟在你身边。曾经觉得自己没什么在会里出人头地的机会了。”

“可是这些年过去,当初和我一同被送到江湖里的那批女孩子,几乎都死了。比我笨的死了,比我聪明的也死了。但我在你身边,因为你保住了性命——呵……我今天的一切……今天在共济会的一切,其实也都是你给的吧。现在我为你把它们都还回去,我并不觉得难过……”

“只是……觉得自己很笨。唉……”潘荷在武家颂的肩上温柔地蹭了蹭,“我们一直知道木南居的东海国大掌柜就在下汴城。可是我们在下汴城住了这些年……我竟然一直都没有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