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既知自己不会死,神智又渐渐清明了,就想要做些事。我想了想玄门从前所做种种……虽说是牧养万民,可何曾在乎万民生死呢。心中并没什么真切的怜悯,只是本能一般行事罢了。”

“我想要做些事……先得将我的感悟、心得传承下去。我从云山杀出的时候身上有些法宝。可以叫我离开那岛、又有法子找回去。离了弱水我还能再活几十年——如果细水长流地用,也能做不少事了。于是打算找传人——大洋深处没有人,便找妖魔。找到几个合眼缘的,带回弱水慢慢调教。在这弱水里,我有玄境的肉身,谁都不能害我。”

“又过了数百年,总算调教出几个合用的。但他们在弱水里没法子修行,只能到洋上去。我无生仙门……说是在九海中广布眼线。可其实多半是为了修行罢了。我门下渐渐兴盛,就有了人手可用、可以派去陆上打探消息。就是在那时候又知道,真玄子、真武子竟然从世上消失了。”

“到那时已经过去近千年。一千年前的那些人,死的死、伤的伤。加上玄门害怕后人又效仿我那两位师弟做鬼修、刻意掩盖了当年的事,最终竟几乎无人知晓了。再往后……世间就有了黑白阎君。”

“黑白阎君,就是真玄子和真武子?”李云心问。

“我不清楚。不敢肯定。”老人摇头,“只能说,有可能。”

李云心沉默了一会儿:“那么你说天人也只是力量强大些的人……只是因为他们之前传下的功法有疏漏?”

“不单是这一点。”老人发了一会儿呆。又在茶壶上摩挲一阵子,“我后来神智逐渐清明,又回想起得到天人法旨时的情形。”

“我做宗座的时候,得到过三次法旨。”

“那时候浑浑噩噩,只觉得天人在梦中说话时的声音威严无比,叫人生不出半分不敬的心思。但之后逐渐清醒再回忆那时候……感觉却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

“那种声音不是威严。”老人的语速变慢,像是在边想边说,“而该说是……无比的愤怒、痛苦。因为什么痛苦我不清楚,但觉得那愤怒是对我们的。他们愤怒我们的修行太慢……太慢了。将近万年只修了十几个玄境出来。”

李云心默默地点了点头。

谢生说天人叫人修到太上,只为了要他们的躯壳。万年老祖的推断与谢生的说法相互印证了。他的确说了实话——至少说出来的这些,都该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