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彬定定的看着他,“什么?”

“他扣下了扳机,那个孩子死了。他选择在被捕之前,最后也要拉一个孩子垫背。”严君黎闭上了眼睛。

“那……不是你的错。”杨文彬垂下眼睑,很久才说了这么句话。

“你错了,那就是我的错。”严君黎忽然目光如炬的看向杨文彬,“我的错不是冲动的冲出去围捕犯人,而是我自以为自己一个人能够解决一切问题,而自负的把任务往自己头上揽。”

严君黎话里有话,杨文彬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不是让你一天就把心里的包袱卸了,我就是说——”严君黎手上玩着吃披萨的塑料叉子,看似心不在焉,说出的话却字字见血,“我知道你是个心里有很多事的人,这无关你的过去,而是因为我知道你是那样的人。你喜欢把自己裹在伪装里,用最体面的一面示人,我尊重你的性格和选择,但是那样有时候会累,相信我,我知道。杨文彬,你是个好人,是个善良的人——你别打断我,也别不承认。但是你没有接触过这个城市真实的面目,你不知道这里面有多脏的东西。人性能丑陋到什么地步,罪犯能丧心病狂成什么样子,你统统不知道,可是我清楚的很。很多人以为警察是太阳,太阳一出来,乌云和阴霾都不见了,其实根本就不是那样。其实警察顶多算是个夜光棒,面对着黑暗的深渊要义无反顾的跳下去,连自己都被染得漆黑,然后不过能照亮前面几步远的路,剩下周围都是你力所不能及的黑。”

杨文彬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干着这一行,你就要和这些黑暗打交道,有时甚至得一再避让。”严君黎顿了顿,似乎不太想说出后面的话来,“我在想,也许我一开始选择把你卷进来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我知道你是一个多么干净的人,你坚韧、机敏、头脑灵活、医术高明,而我却要亲手把你拉进泥潭,弄脏你一尘不染的白大褂。”

“别说了。”杨文彬打断严君黎的感慨,脸上的表情让后者恍惚觉得又回到了明海医院他们最初的相遇。那个时候杨文彬就是这样的一副表情,平静淡然又坚定隐忍,仿佛即使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他也不会露出一丝一毫的胆怯。

“我一直相信,人生的路是要自己选择的。十四年前我父母双亡的时候我也可以选择一辈子苟且偷生,但是我没有。被朱伯收养以后我也可以选择复仇,我还是没有。”杨文彬一字一顿的说道,“所以当初假如我不愿意跟你走,你叫马拖我我都不会走。我是个医生,医生是救死扶伤的,我想要破案早日抓住凶手也

不过是同样的原因。无论这个城市表面波澜之下的水有多深,我也愿意下去一探究竟。更何况……”

杨文彬定了定,说道:“我又不是一个人。有什么好怕的。”

严君黎听完,笑了起来,说道,“哎,你看,都怪我说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说好了不说案子的,我的错。”

杨文彬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要是什么时候言而有信,太阳就从西边升起来了。”

严君黎嘿嘿的笑,问道,“那既然都已经说了,我能不能再问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