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没子弹。”杨文彬喃喃道。

“你以为我真的会给你有子弹的枪吗?”严君黎压抑着怒火说道,“对我来说,我宁愿放小丑走,也不愿意看着你杀人!”

“你怎么可能明白我的心情!”杨文彬把枪往桌子上一扔,对严君黎怒目而视,“又不是你被杀了唯一的亲人!”

严君黎一把抓住了杨文彬的手腕,强迫他看向自己,“我是不知道你的心情,但是至少我知道杀人是违法的!我的双亲都健在是没错,但是我无数次眼睁睁的看见别人死在我面前,包括好几个我自己的部下,而且我只能看着而什么都不能做。这足够弥补你的不满了吗?”

杨文彬试图挣开严君黎的束缚,但是反而被严君黎抓得更紧。

“文彬,你看着我的眼睛,然后告诉我我一点也不明白你的心情。”严君黎扳过了杨文彬的下巴,漆黑的瞳孔直视着他。

杨文彬不得不看进严君黎的眼睛,后者的眼神晦暗,但却十分冷静坚定。杨文彬别过了头,避开了严君黎的眼。

严君黎叹了一口气,放开了杨文彬。

“我印象最深的一次,大概是在两年前。”严君黎在杨文彬的病床上坐下来,缓缓的开口,“只是一起非常普通的银行抢劫案,劫匪只有两个人,谁也没有在意。我和另一个兄弟一边把劫匪制服,一边在聊中午饭吃什么。就在他跟我说‘警局对面新开的一家牛肉炒粉味道不错’的时候,离他最近的那个劫匪突然拔出了枪,这一枪正中脑袋,他当场毙命。上一秒他还在跟我开玩笑,下一秒就有子弹射穿了他的脑袋,而我只能傻乎乎的站在那里,什么都做不了。他有一位年轻漂亮的妻子,当时正怀着身孕。知道这个消息以后他妻子几乎发疯,她指责我为什么没有救下他的丈夫,骂我是冷血动物。我只能告诉她,有很多警察牺牲在岗位上,我们总归无法规避所有风险。然后她忽然停下所有的动作,死死的瞪着我——我到现在都忘不了她看我的眼神——然后她说,‘你们警察是不是都把人命当成机器零件来看?死了一个只需要再换一个就行了。’而我居然找不到任何词句来反驳她。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做一个警察,干这一行,最难受的不是面对什么杀人狂魔或者困难的谜题,而是你面对一具尸体的时候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每当你救一个人的时候很可能就意味着你要放弃另一个人。”

严君黎说完以后,病房里陷入了长长的沉默。杨文彬忽然有些崩溃,他把脑袋埋进白色的棉被里,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朱伯是无可替代的。”杨文彬有些哽咽的说道,“我不能……”

“我知道。但是对我来说,你也是无可替代的。”严君黎揽过了杨文彬的肩膀,安慰的拍了拍自己的搭档,“这也是为什么我给了你一把空匣的枪。我明白你心里有多恨那个混蛋,我也想亲手把他撕成碎片,再放进绞肉机里滚上一百遍,压成罐头再放到火车轨道上碾上一百遍。”

杨文彬不小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但是你要知道,这就是那个男人的目的。他想让你恨他,他想让你对他充满杀气,他想证明即使是善良如你也会想要杀人。他就是希望你救人的双手拿起武器去杀人。”严君黎把手放到杨文彬的手背上,严肃的说道,“一旦你这么做了,他才是真的完全赢了。无论仇恨有多深,我们都不是上帝或者救世主,无权决定任何一个人的生死,这种判决必须要交给法律。而把罪人抓捕起来交给法律裁决,这才是我们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