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事情并没有像我们想象的那样,进行的那么顺利。”严君黎说到这里,禁不住叹一口气。

“发生了什么?”杨文彬问道。

“事情是这样的,差不多就在我们订婚之后的一个星期,骷髅开始有了大动静。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时候的他还是一个受制于人的普通毒贩,而对于他而言,面前最大的一座山就是他的顶头上司王宏。王宏当时掌控着c市地下几乎所有的非法交易场所,甚至现在骷髅的很多窝点,还是利用当时王宏的交易地点。而王宏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独裁,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而骷髅野心勃勃,又拼了命的想要脱离王宏的阴影单干,于是当时的他想到了这么一个办法,那就是从王宏身上扒钱扒货,再把锅甩给吸毒者。”

“怎么回事?”

“骷髅是王宏的左右手,所以还是有很多事情王宏能放心交给他去做的。他利用身份的便利私吞了很多贩毒的钱,然后却对王宏和其他毒贩说是吸毒者赊账不给钱。当时这个说法没有人不信,于是王宏就带着人一家一家的讨债。那些吸毒者都是弱小的社会底层人士,怎么可能敌得过黑社会的蛮横。能拿得出钱来的人还好,拿不出钱来的,统统被乱棒打死,然后家里被一众人席卷而空。”

杨文彬的眼睛黯淡下来,始终沉默着。

“那时候,我也在讨债的那一群人之中。我就还差那么一点点就能完全摸清他们的老底,所以年轻气盛的我,当然不愿意因为这种小事情半途而废。我没有参与,但是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打死了好几个人,那时候我是用这种理由来安慰自己的:没关系,死的人都是吸毒的人,他们本来就有罪而且罪大恶极,就算死了也是造福社会。但是,事情很快就没有这么简单了。还记得我说的雅荷的父母面黄肌瘦,一看就是吸毒过量的样子吗?”

杨文彬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骷髅干出这种事情之后不久,雅荷的父母忽然暴毙身亡,想也知道是因为吸毒过量。他们就死在街角一下地下吸毒所,直接被黑社会的人拖出去把尸体处理了,雅荷连他们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在她的父母死后,我立刻跑去了她家,那也是我见她的最后一面。她就那么目光呆滞的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房间里乱成一团,所有的家具器皿和垃圾全都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起,地上还有洒落的毒品、注射器……无论怎么看,都根本不像是人类居住的屋子。而雅荷,她头发乱得像麻团,那样坐在地上,连我进门都没有察觉。那天晚上我本来想一直陪在她身边,安慰她,告诉她没有事了,告诉她就算没有双亲也还有我……但是我最终并没有做到,我接到了骷髅的电话,告诉我有一个紧急的任务要我马上跑一趟,而地点则是我不熟悉的一个地方。我立刻就意识到骷髅让我去的地方,就是我任务中要摸清的最后一个窝点。最后,我在雅荷和任务中,选择了任务。”

严君黎有些说不下去,杨文彬注意到他泛红的眼眶,为他倒了一杯白开水递了过去。严君黎接过水杯喝了一大口,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讲述道,“等一切都结束以后,我才发现那次骷髅给我的任务完全是个圈套,而我就这么白痴的撞上去了。总之,就在我给骷髅跑那个任务的时候,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雅荷被杀了。因为本来应该去讨债的对象——雅荷的双亲已经死了,所以王宏一行人很自然的就找到了雅荷的头上。而我走的时候,雅荷就是那样的精神状态,当王宏他们找上门时,我都不能相信……”

杨文彬有点看不下去,忍不住开口说道,“这不是你的错。”

严君黎苦笑了一下,“这次你还为我辩护,就真的是同情我了吧?因为我很清楚,这只能是我的错。我不仅在她和任务中选择了任务,还被功利心蒙蔽了大脑,没有察觉出那是骷髅布好的圈套,我就这么丢失了我爱的未婚妻。在那个时候我简直是心如死灰,什么卧底什么任务都对我无关紧要了,雅荷的死……就像世界末日一样。我没有再跟上级联系,没有再回过警局,我呆在了骷髅的毒帮。一些毒贩和瘾君子让我尝毒的时候,我试了。***、***、吗啡、**……那段时间我几乎试遍了所有的毒品,而且渐渐开始上瘾。毒品很神奇,它比酒精和烟草还能让人忘记悲伤,简直就像魔法,让人欲罢不能。”

“而骷髅在这时候利用了我的悲伤,派遣我去做更多工作。我变得越来越冷漠,我看着毒贩们讨债时候的样子,有时候看着他们把那些赊账的吸毒的人打得半死不活,我的心里都掀不起一丝波纹。他们就该死,社会就是这样。越是看着那些瘾君子被揍得死去活来,我心里就越有种变态的快感。雅荷这样的好姑娘都被带走了,这些社会的渣滓又算什么呢?”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的一副场景让我忽然醒悟了过来。那是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家中的男人吸毒,女人出轨,而且总是欠钱不还。那一天包括我在内,几个男人去踹门要钱。当我们闯进去以后却发现,男人已经拿刀自尽了,血溅的到处都是。然后在房间的角落里,有一个摇篮,里面有一个婴儿在哭,摇篮外面也全都是血迹。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忽然发现,也许这些吸毒者是该死的,但是对社会来说,他们有的人是父亲,有的人是母亲,有的人是子女。死去的人死了就死了,一了百了,真正痛苦的是那些被留下来的人,而这一点不会有人感悟得比我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