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肯定恨死我了。”严越明恍惚地自言自语,“他那么恨我,肯定一辈子忘不了我。”

严越明对余生这个词还没有概念,余生却已经开始了。

严越明想,他的少年期太长了。

可是长大就是那么一瞬间。

爱人会离开,诺言是虚无,背叛的因果早已种下,记忆无法回溯和倒带,神明面前的契约不会生效。

12月初的时候,严平病重了。

严越明坐飞机回南方,回到旧宅中,严平坐在床上,正戴着副眼睛看书。

“爸。”严越明掖了掖他的被角,又摸了一下他的手背,“冷吗?暖气怎么不开?”

“不开,咳咳,”严平扶了扶眼镜,“太闷了。”

严越明突然很小声地喊了一声“爸爸”。

严平听着这声爸爸,眼前浮现的是三岁的严越明,好小的孩子,穿衬衫和背带短裤,臭美地蹬着皮鞋追着狗满院子跑,可是只要他喊一声,小严越明就像一颗炮弹一样冲进他怀里,奶声奶气地问:“爸爸,干什么啊?”

他这一生,出生,念书,恋爱,生子,生意场厮杀,就像是快速变幻的万花筒,折射出无数张面孔。他有时候睡不着,总会想起些零碎片段,第一次见到妻子,她才十八,清纯漂亮,带着水汽,从泳池里冒出来,大胆又羞怯地问他要不要一起游泳。可是严平当时已经和梅雨枝在一起了。

老套的红白玫瑰的故事。结局也老套,又是陈世美,又是薛平贵,又是一个后世的严平。

“你妈妈那儿,”严平说,“你要多去看看。放小雏菊,她最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