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沧海横流,身可亡,而史不可无……你莫嫌我等是金人,他怜的是中州百姓,你要听他的诗……白骨纵横似乱麻,几年桑梓变龙沙。只知河朔生灵尽,破屋疏烟却数家。”

“是,中州百姓、河朔生灵,皆我辈同胞……”

杨果还想说些什么,再开口却哑了声,张了张嘴,安静了下来。

一老一少便这样默默地坐了许久。

到最后,杨果开口念起他答元好问的词来,声音很低,却带着无比的悲凉。

“埋恨处,依约并门旧路。一丘寂寞寒雨。世间多少风流事,天也有心相妒……”

仿佛是一语成谶,那年并门旧路上同赋的雁丘诗,确也只剩寂寞寒雨了。

……

“休说与,还却怕、有情多被无情误。一杯会举。待细读悲歌,满倾清泪,为尔酹黄土……”

李瑕本有许多事要继续与杨果谈,却也还是给了杨果悲悼亡友的时间。

中午时,他先去安排了车马,再继续转回杨果的住处。

再次走过两条小巷,却见两个书生从一间小宅里走出来。

“一个鲜卑后代的金人死了,有何可悲?你夫妇二人简直可笑。”

“刘兄此言差矣。遗山先生是北魏后裔不假,但至北魏孝文帝服汉以来,禁胡服、禁胡语、改姓氏,改拓跋为元氏、改独孤为刘氏,归汉近八百年,经历隋唐、五代诸国,承平时亦为我大宋百姓。如何到了刘兄嘴里依旧是鲜卑人?”

“祖上是鲜卑人,世代是鲜卑人。莫说八百年,哪怕八千年,元好问也非我族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