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点儿声!丰升阿地脑袋还在锦州挂着呢,那也是钦差!钦差砍钦差的脑袋,大清朝,独一份儿!”

“打鬼子我服气,咱们也和鬼子见过仗,可这帅爷作派……莫不是真如别人说的,要当曹操?”

“…………噤声!不要脑袋了?现在咱们八千人的命都在人家手里攥着!现在咱们是人在矮檐下,不能不低头,可是听人说,朝廷也是没法子,谁让能打的大帅就一个呢?现在架得高,将来摔得重!不知道多少人,现在就憋着抓机会呢!这位帅爷,可是没朝鲜可以躲了!”

大雨如织,将不见头尾的队伍深深笼罩。也将一切议论的声音都藏进了天地当中。蒙蒙雨雾当中,只听见溥仰中气十足的声音撕破雨幕,远远回荡:“大帅传依克唐阿!”

北京城。

这场大雨,似乎是笼罩了整个北中国。天子脚下地四九城内,也是一片雨声淅沥。

法源寺内地一处厅堂之内,李鸿章已经拥上了皮裘,仿佛不胜这初秋第一场雨的寒气。目光遥远,望着眼前清茶烟气升腾变幻。

窗外传来地是雨水打着屋檐的声音,声声入耳,却又声声凌乱。

几天前,这个老人,还是权倾天下的重臣之首,东方俾斯麦,身兼无数要职。这个时候,他却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头衔,连伯爵的世职都被追夺。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陆军海军,已经只剩下了一点残兵败将,几十年宦海沉浮,一生功业,仿佛只是一场春梦一般。

李鸿章耳边响起了轻柔的声音:“李大人,茶的火候到了,您尝尝?”

李鸿章仿佛被从梦中惊醒一般,愕然转头,然后才展颜一笑,接过了一双青葱玉手递过来的茶盏。

跪坐在他面前的,正是秀宁。

一场大雨,将北京城的空气洗得干干净净,清清亮亮。而秀宁同样如雨后墙角绽放的一朵小花一般清丽。那种温柔,仿佛是是可以流进人心里的。饶是李鸿章已经心如止水,这个时候也忍不住精神一振,含笑接过了茶盏。微微一闻,然后再品尝一口。咂着嘴沉吟:“福建雷殛大红袍?雨后的新茶?两三年前福建巡抚不就是说那颗雷殛大红袍茶树死了,再也没法儿贡这茶叶,你怎么能有?尝这味道,却是新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