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廷式屁股挨着下首的一张椅子。只是瞧着光绪皇帝。谭嗣同的官儿升得人人侧目。但是光绪身边自从翁同去后,第一信重地帝党大臣却还是文廷式。虽然他没有进军机学习行走,却进了另外一个清季位高权重的衙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里头办事。帝党商议,在军机里头争权,只怕是争不过后党了,有一个谭嗣同这呆书生在里头捣捣乱,已然足够。要另出捷径,做出一番事业来,还不如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清季的总理衙门,并不单单是一个外交部门。所有和洋务有关。如矿山,铁路。电报,工厂。兵船……朝廷能管到的事儿,都归口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办理。翁同曾经和文廷式往来书信反复熟商,谭嗣同于军机争权在明,帝党中坚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培植势力在暗,苦心经营,结欢于列强,总有一天,能将朝纲执掌在手中!

归根到底,文廷式这个三十七岁,正当青壮地大清翰林院侍读学士,特命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学习行走的人物,才是帝党自翁同退后的真正旗手!也是离光绪最近,最能影响光绪的近臣!

这个时候儿,瞧着光绪皇帝,他们帝党口中的圣君。忧思如是之深,憔悴竟然如此,文廷式只觉得自己眼眶里面满满的都是泪水。

光绪召他而来,见面却没有说几句话,君臣二人,差不多是凄恻对视。接下来半个时辰,光绪就是在这御书房当中拖着脚步,一圈圈的弓腰踱步,这气氛就在一片沉默当中,让人越来越觉得窒息,越来越觉得喘不过气来!

到了最后,文廷式终于绷不足了,一下双膝跪地:“皇上!臣的好皇上!您要撑住哇!徐一凡悖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不过是将他的狼子野心全部暴露出来而已!我们怕的不是他跳出来,怕地就是他一直藏而不露,在背后耍阴地!现在他如此大逆不道,皇上圣君在位,天下归心,只要雷霆震怒,大张讨伐,两江重回大清手里,也不过就是指顾间的事情!”

文廷式地话语里面都带了哭音,这些言不由衷的话说到后来,竟然已经是声嘶力竭!

光绪缓缓地回过头来,双目当中,看不到一点神采,他似乎在看着文廷式,又像是越过了他,在看着远处什么地方:“…………讨伐,怎么讨伐?兵呢?饷呢?一年两千多万旗饷,三千多万兵饷,还有两千万要养这大清的好臣子,…………现在这些好臣子在哪里?玉昆,算是来历再硬也没有的老满洲子弟了,就和徐一凡联衔上了这份大逆不道的奏折!可朕还得捏着鼻子批知道了。溥仰,朕的同父弟弟,现在在徐一凡手下当一个戈什哈头子!…………这几天,朕老梦着荣禄。满身是血,跟朕说荣禄他走了,要朕振作,却叫朕从哪里振作起来?”

光绪突然间爆发了起来,单薄的身子仿佛在狂风中剧烈抖动起来,消瘦地两颊满满都是病态的潮红。他奔向书案,一下就将上面对着的奏折夹片书稿全部掀翻在地!接着又举起一本书朝文廷式这边砸来:“推背图!生我者猴死者雕!现在大家想的就是这些东西!朕放你们走,去两江投奔徐一凡去!要讨伐,拿出章程来啊,怎么压过这徐一凡一头?说啊。说啊!朕封他贝勒,封他郡王,封他铁帽子王!拿出章程出来哇!谁能如徐一凡一般不要朕的钱就练出一支得用新军出来,朕重用他,老佛爷也重用他!”

谁都知道,光绪本来就是操切急躁的脾气,但是在大臣亲信面前,却从来都是休休有容。可是今儿。他地全部涵养都已经烟消云散,疾风骤雨般的爆发了出来!

文廷式心里头叫苦,可还得安抚光绪,他不住的碰头:“臣等无能死罪!皇上。现在咱们不振作也得振作了,现成的题目就是一个,赶紧将对日和谈办下来!办个日本人退兵赔款,办个风风光光!谭嗣同已经给臣来信,说在此事上对东洋人是寸步不让,臣支持他!办下这个来,也是国朝近几十年未曾有的盛事,能缓一口气儿,然后再刷新改良,咱们不得不变了!皇上。现下最重要地事儿。莫过于此!”

这个时候,尽管明知这场战事是徐一凡打下来的。才赢得这场和谈,可也顾不得脸面了。什么金都先朝光绪脸上刷了再说。

没想到光绪今天却绝不领情:“你们不要脸,朕还要脸哪!谈成了,全天下谁不说是靠着徐一凡,才有这么一个结果?再说了,他们就谈得下来么?世铎已经几次来电奏报,日人态度坚决,寸步不肯退让,英国人法国人态度暧昧…………咱们可用的兵,现在最贴心,最得用的,就是依克唐阿的吉林练军,可是就为这战事迟迟不能结束,至今还在满洲备边,备朝鲜徐一凡那一路偏师,不能进京入卫!老佛爷已经几次说这个事情,说依克唐阿不进京,她觉都睡不安稳!依着谭嗣同,什么时候才能将和谈办下来?那时候徐一凡早就进京师了!”。

文廷式浑身冰冷,看着光绪:“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