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萝莉侍女捧起茶盏。递到他们地手上,俩老头子先闻茶香,再辨茶色。接着就是一倾而尽。…。

放下茶盏,翁同禾轻声道:“王爷,您怎么看?”

奕俽没看他,只是淡笑:“上次为了练禁卫军,老头子我就在徐一凡和谭嗣同这俩小子手里闹了一个没脸儿,现在我还敢掺和?翁书平。你就饶了我这一把老骨头。”

翁同禾苦笑:“这洋务交涉的事宜,京城里面,谁还能漫得过王爷您去?就算皇上和老佛爷,不时都会垂问您的意见……这次那个小子,闹出来的动静的确不小。现在满朝上下,尤其世老四。都在头大如斗,不知道该怎么料理。荷兰公使已经气势汹汹的来交涉了,公使团其他洋鬼子国家,也都在表示关切……李鸿章那儿,反而是一言不发,等着看咱们笑话儿。您说说,咱们是锁拿徐一凡,赔款给荷兰人,还是怎么办?”

奕俽只是轻轻的把弄着茶盏:“真要锁拿了那个装傻充愣的家伙,我看是难啊……大清时报已经是震动天下。民气沸腾如潮。都在说咱们练了十几年地水师和练营。对着荷兰一个弹丸小国就如此退让,那我们还怎么和天下交代?公使团那些家伙儿我也明白。想趁火打劫的多,真的和荷兰国同气儿连枝的少。咱们真要向荷兰让步,那还得向多少国家接着让步?中法战事,垮了一批清流,老翁,你想步他们后尘?”

听着鬼子六一番话儿,翁同禾的脸色顿时说不出的难看。只是沉吟着不说话儿。身边地那个旗人女孩子突然轻轻的冷笑一声儿。

奕俽转过脸去笑道:“秀宁,你想着什么?”

那个叫做秀宁的旗人少女只是浅浅一笑即收:“想也想得明白翁中堂还有军机,总理衙门诸公、南北洋诸公们的心思。徐一凡事情闹也闹出来了,就想找个替罪羊担着这个干系。徐一凡是奉旨练兵的道台,北洋就想将这个干系推给北京。而京城里面,又想着是北洋水师兵船开的炮,这个天大的干系,就应该是北洋担起来……翁中堂,您也是奉着军机大伙儿的意思,来探探六爷爷的口风,看是不是能把这个责任推到北洋头上?至于徐一凡落个什么下场,你们才不关心哪。”

秀宁的声音轻轻淡淡,说得翁同禾脸色大变,最后只有淡淡一笑,低头喝茶。

那秀宁眼神儿只是看着她地那对侍女继续放茶,不时地示意一下她们该如何动作。一边儿的轻声道:“现在地关键就是两点,一是老佛爷她是怎么看这件事儿。老佛爷现在悠游荣养,要是你们向洋鬼子让步,就是再要赔钱。户部库里可以跑老鼠,老佛爷能乐意这件事情么?对着荷兰国红毛鬼就低头,老佛爷这万寿的体面尊容也挂不住。对法国人咱们可也没有赔钱道歉这么一说!”

翁同禾已经听得专注,连用茶盏挡脸也忘记了。今儿他到恭亲王府上来,一是如秀宁所说,来探探他老爷子的口风。奕俽毕竟是宗室老人,交涉也是办老的人,听听他意见没有坏处。这也是已经成了热锅上蚂蚁地军机诸公的意思。其次也就是来探探这位已经故去的醇贤亲王的六孙女秀宁格格的口风。谁不知道。这位秀宁格格是在老佛爷面前,最能说得上话儿的宗室小辈之一?

秀宁格格在宗室当中就是以才女著称,琴棋书画,甚至西洋的学问都有讲求。从来都是被宗室几位老王爷当作宝贝那样疼爱地,结果到了二十三岁还没嫁人。…。

他凝神听着,如对大宾。而秀宁也是浑不在意的侃侃而谈:“其次就是这朝野舆论,不知道大清时报那个谭大胆地消息怎么那么灵通。笔下力道可大很呢。咱们国朝现在,就是地方督抚重臣。咱们旗人宗室,加上朝廷清流,三方面支撑着的。咱们立身的根本,就是在这当中保持着平衡。但是现在督抚重臣们权势侵强,还有北洋这样的庞然大物存在。我们再丢失了这清流舆论,老爷子觉着咱们还能制约北洋么?什么时候儿都不能忘记这个大局!”

奕俽只是摸着自己胡子,翁同禾偷眼看着这位出名的王府四格格。秀宁修长的眉毛动也没动一下。只是淡淡的又开始分茶。双胞胎小姐妹也错落有致地重布茶具。仿佛刚才月旦朝局的那些话儿,不是从这个秀气温雅的女子口中说出的。

妇人干政,母鸡司晨,非国朝之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