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您喝茶”

一向放荡不羁,哪怕在徐一凡面前也整天斜着肩膀溜达的楚万里楚军门,这个时候儿却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给端坐在堂上的老爷子敬茶。

爷俩长得也就算象,不过徐一凡要是见着了,估计就该不坏好意的想,老爷子一脸刚愎俨然的神色,花白的胡子也用胡梳梳得一丝不苟,怎么就生出了楚万里这个再没有半点正经的活猴儿出来

上就他们爷俩,倒是两侧厢房,站着一帮家伙,神情热切的盯着看,这帮家伙看起来有老有少,顶大的不过四十,小的不过也才十五六的光景。穿着打扮看起来也是有穷有富,每个人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口,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里面的景象。

老爷子哼了一声,接过茶杯来,意思意思抿了一口,接着重重放下:“就算你是提督军门了,回了家,还得给老子跪着你自己想想,这个家里缺你半点儿了整份儿家业,以后不都还是你的给你请当年当过翰林的老先生教你时文讲章考功名,你放火烧书房。好,送你去南洋公学读洋鬼子的书,将来就算和洋鬼子做生意能用到,可是你闹什么事儿,被学监开革要不就回家学生意,你倒是好,一声不吭去北洋当了学兵我这么老了,你说你算孝顺还是算忤逆”老头子气得白须飘扬,一声比一声重的拍着桌子:“北洋投了营头倒也罢了,安心巴结差使,安个家,也未必不是一个前程。可是又去南洋朝鲜刀头舔血去咱们楚家用不着你这样拿命去巴结功名,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我老头子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绝后就算东洋小鼻子犯我大清该死,有徐大帅这么一个大清武穆,不缺你跟着上杀场就算马上要亡国了,独子还不当兵吃饷呢我去了几封信劝阻,你说说。你回过一封没有告到上海道去,别管你是不是提督军门,大清以孝治天下,我动家法打死你,也算是天理人情我这个家,就不值得你回来守着辛辛苦苦一辈子。还不是为的你”

楚万里跪在底下低头挤眉弄眼,半晌才叹口气儿:“爹,谁让您娶个二十不到的小妈留在家里就得管她叫娘,儿子实在开不了口,干脆到外面野去。这次回来,您没再给儿子添几个小姨娘”

这句话一出,挤在周围的人中不老成的就忍不住笑出了声儿,老头子脸上气得红一阵白一阵,拍桌大喊:“孽障。住

楚万里板着脸跪得老老实实,再规矩也没有。这么一搅,老爷子就算骂不下去了。端起茶杯盖盖老脸,最后才放下叹口气:“总算你是活着回来了楚家列祖列宗保佑,还巴结了一份不小的功名以前你自己由着性子野,将来该怎么,只要我不死,就是你爹说了算”

楚万里悄悄抬头:“爹,您又有什么打算”

老爷子板着脸喝了一声:“起来就算跪着,也没有半点纯孝的心思,我四明楚家忠孝传家。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

楚万里也是一叫就起,装模作样地拍着膝盖上面的灰土:“唉,在朝鲜受了寒,家里的地又凉,这膝盖就是又酸又胀,爹,罚儿子跪不要紧,好歹给个垫子什么的您是龙马精神,走路拐杖都不用。以后背后跟着一个一瘸一拐的儿子,四明楚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老爷子实在拿这个孽子没法子。摇了一阵头。再投过来地目光就有点慈祥了:“也亏你从朝鲜挣扎出来了战事最紧地时候儿。上海沪军营头也在海口放水雷。水花溅得比山还高。声响震得人站不住脚记得你小时候儿也怕打雷。一到雷雨天气就到你娘那儿”

老爷子地失态转眼就收了起来。楚万里也不动声色地悄悄转过了头。爷俩再没心情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尴尬地气氛不过短短一瞬。再转过头来地时候儿。老爷子又是一脸气度俨然。朝周围地招手道:“都过来也不是外人”嗡地一声。在两侧厢房阁子里面早等得焦急地人们一下就涌了过来。朝楚万里作揖地作揖。打躬地打躬。岁数小一点地干脆趴了下来行全礼。各种各样地称呼一叠连声儿地扑向有点给吓愣着了地楚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