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斯咳嗽了一声,他于军事是完全的外行,也看不出什么门道,随口勉励几句,问起敌情。原来散提人攻破俞拉斯镇后,大军缓缓推进,却派了一支前锋急速奔来,沿途击杀斥候,摧毁哨所,以至于到了离城不足四十里的时候,才有一名斥候拼死传回消息。

“不过阁下无需害怕,”银甲将军的口气中颇有几分嘲讽意味,“敌军的前锋部队是完全的骑兵,数量很少,又没有携带任何辎重器械,就算是到了城下,也不过是来送死罢了。阁下不如先回官邸,静候佳音便是。”

弗雷斯心中不快,脸上却半点没有发作,又问了些问题。银甲将军似乎不耐,勉强陪了片刻,便找个借口离去。琼恩冷眼旁观,只觉己方形势越不妙,虽然他不懂军事也明白,骄兵悍将,上下离心,指挥混乱,这种军队就算装备再好,武艺再精,那也是不行的。

正如此想着,却见远处有黑压压一片人影涌来,起初还以为是敌军,后来近了才现是一群扶老携幼的难民。他们到得城下,和守军将领答了几句话,原来都是居住在远山城周围村庄的农民,听闻散提人入侵,所以想进城避祸。

所谓兵过如洗,无处不然,散塔林会更不是什么善良组织。难民要求进城避乱,也是合情合理的要求,守城的将军想了片刻,也不汇报弗雷斯,竟然便直接下令打开城门。总算他还有几分谨慎,怕这些人里混进了敌军,所以城门只开了狭狭一道,让难民们一个一个地进来,又陈重兵于两旁监视,一旦现谁有异动便直接斩杀。花了半天功夫,总算把所有的难民都放进了城,正准备关闭城门,就见远方地平线上烟尘大起,遮天蔽日,地面仿佛擂鼓般被震得直颤,一队黑甲骑兵仿佛疾风激流般,朝着城门直冲而来。

“关城门!关城门!”

守城将军大喊,士兵们慌忙动手,总算是及时把城门关上,落下重闸。敌军眼见城门已闭,也便远远停住。琼恩这才看得分明,原来这一队骑兵大约数十人,个个全都身披重甲,腰挂重剑,背挎长弓,而胯下的坐骑也根本不是马匹,而是某种怪物,形似黑马,却要高大许多,同时一个个瘦得皮包骨头,骨骼嶙峋,眼眶里没有眼珠,而是泛着烁烁红光,口鼻中不断喷出硫磺硝烟,四蹄踏火,邪气凛然直露。

“这是……梦魇!嘿,没想到还真有凡人敢骑梦魇,不怕整晚做噩梦么——咦,那个女人是……”

琼恩正在观察,就见黑甲骑士中,一位女子缓缓策马而出,她同样也穿着黑色重甲,却依旧掩盖不住窈窕纤细的身段,腰悬金色重剑,背上挎着一张褐色长弓,却没戴头盔,长得惊人的紫发飘若缎带,直及脚踝。因为距离远,琼恩看不清她的面容,却没来由地觉得有几分熟悉,甚至有几分亲切感。显然此女就是那位散提军的新任统帅了,和部下不同,她的坐骑倒比较正常,不是梦魇,看起来就是一匹比较神骏些的黑马,马鞍边挂着一柄乌黑长枪,应该就是她的武器了。

城上城下一片寂静,看着她策马近前,直到距离城墙两百步的地方停住。此时是下午三点钟,阳光已经过了最盛的时刻,但依旧明亮,从西面天空射过来,映照在女子的长长紫发上,折射出令人目眩神摇的美丽光泽。她稍稍仰起脸,抿着嘴唇,目光扫视着城上的守军,一时没有说话。琼恩此时可以看清她的面容,很漂亮,而且棱角鲜明,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仿佛是既刚硬又柔软,既自负又谦逊,既简洁又精巧,实在难以用言语形容,却又莫名其妙地觉得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但琼恩可以确定自己不认识她。

“她有点像艾弥薇。”珊嘉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

琼恩正看得入神,吓了一跳,转身看去发现珊嘉已经到了城上。“你怎么来了?”他奇怪,然后才意识到珊嘉刚才说的话,“姐姐你刚才说什么?”

“她有点像艾弥薇,”珊嘉重复,“有点像……嗯,又不太一样。”

被珊嘉这一提醒,琼恩再去看,果然发觉如她所言。这个女子显然更年长些,看面容大概二十六七岁左右,多了几分成熟味道,梅菲斯终究还是不免有些稚气,但那种凛凛锋芒含而不发的气派,平静中透着斩钉截铁一往无前的坚决,却实在是神似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