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臣充耳不闻,风裹着兰花香吹起了袍子,苏施几乎的身子露出来,到处都是斑斑驳驳的伤痕,腿上更是多处淤青、沾着血渍。颂臣把她抱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

苏施两眼发直瞧着头顶的帐子,上面绣着九鱼戏莲,颂臣跪在床边一动不动。一旁的张堂开始催了:“少爷您快走吧老爷交代了谁也不准见她,让我锁起来呢”

颂臣不去理会,声调喑哑只问苏施:“我对不住你。阿施,你说句话,你别吓我。”

苏施看都没看他一眼,半晌喉咙一动,却是吐出一句:“我想你死”她恨李鹤山,恨李颂臣,恨他全家

颂臣默然,张堂听了这话却是七魂丢了六魄,扯着少爷就要把他拉起来。冯叔也赶紧上前劝着:“少爷,这位可是老爷的五夫人,你的庶母,不可冒犯。老爷知道了定不高兴,今日顶撞得已是十分出格了,咱快走吧。”

颂臣便被拽起来,恍恍惚惚走了几步,转头便对她说:“阿施,你怨我。岂不知我也怨自己我只一句:你可得想开了,往后好好的罢”

他说,你往后好好的罢。

床上的阿施照旧不说话,眼珠子都没转一下,仍像死人一般躺着不动。

可是,她哪里知道这话是颂臣对她说的最后一句,也是他这辈子最后一句这个方方十四的少年愧疚、悲愤、自弃,一颗干净的灵魂旁观了这场劫难便再也无意苟活,一段生命就如此永远定格在了这年建兰满院流香的时候。

苏施作为他心中最高的理想被自己的生父残忍摧毁,他已经生无可恋,果真如了苏施那句心愿。

可是,多年以后,当苏施得知了这个消息,她却几乎想不起这个少年的模样。李鹤山的嘴脸与这个清俊公子的面孔搅在一起,让她压根不想提及、不欲记起、不愿触碰那个让她午夜梦回都惊出一身冷汗的噩梦。

唯一留在脑海中的是一双柔和怯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