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兄长还是默然无语,黄文炳只觉自己陷入一种孤独的境地,加之此时心悸难平,不禁对着空气哀叹道:“世道是风,似我这样的人,便是无根之草,风往那边吹时,我便往哪边倒!这天下浑浊,我便犯浑,这天下清平,我就是一介清官!我黄文炳是读书不如谁时,还是脑子不灵便?那天下都叫这厮们弄成这般,怎么独独轮到我时,便差了?”

黄文烨头一次听弟弟说出心里话来,心中有些难受,少有的没有指责他,只好言相问道:“兄弟,那你这回做得是甚么打算?”

黄文炳叹了口气,道:“那蔡九是个公子哥的习性,倒也称不上一个‘毒’字,他见我家破人散,气也该消了,且说这两日他又因我而得了两份意外之财,应该不会再拿我家人出气。我怕便怕在那宋江身上,此人性格桀骜,外圆内刚,前些日子他叫我逼得在大牢中装疯吃屎,这般仇恨叫他怎么放得过?”

黄文烨见说有些不忍,弟弟的亲眷不也是自己的亲眷?在此危急关头,还是兄弟连心,只是开口问道:“我该怎生保你家眷?”

黄文炳等得就是这句话,只是他也不急,只是事情一一道来:“好在这黄门山上的几个头领,据说都是注重名声,只要除恶扬善的人,想哥哥是我等这镇中名声最贤之人,他们哪里肯来滋扰你?再说蔡九此番也不会放过他们,故而我最怕的便是那宋江带劫牢那批人过来报仇!故而我散尽家私,先绝了他们趁火打劫的念头,如若他们仍要报复时,兄长,我家在镇外的田地,分家时父亲都留给了你,你此时庄上住着的佃户庄客都不止两三百户,每家抽一个壮丁出来守护庄院,那宋江来时根本不须惧怕他,另外这镇上的官军我都打点好了,但闻风声,必来照顾兄长周全!小弟此时实在是没了别的法子,还望哥哥能照顾我这一家四五十口的性命!”

黄文烨见说长出了口气,望天叹道:“你我好歹也是一母所生,到了此时怎能不管你?你刚才这么一说,我也不怕了,我收留我兄弟的家眷,到哪里都说得过去,兄弟你便走罢!”

黄文炳朝黄文烨长拜作揖。良久方才起身,道:“我那庄子的房契,已经吩咐心腹人等那蔡九派人上门寻事时留他做个交待,我另备了千两足银,请兄长在那蔡九离任时,再将宅子买回来,也叫小弟日后回家时,能有瓦遮头!”

“依得,依得!”黄文烨见弟弟事事都考虑到自己前面去了,此时也放心了。

黄文炳叹了口气。回身朝院子里凄凉一瞥,与兄长又行了一礼,旋即头也不回的消失在菜园子的尽头。

黄文烨望着兄弟离去的方向,呆了半晌,方才回去,当即叫出管家,让他将庄子里的壮丁都集中起来,今夜开始轮流值夜防盗防贼,又叫他立刻大办酒筵。晚上便宴请镇上的军政官员。

且说那黄文炳散尽了家私,又放了府上的丫鬟帮佣出去,这里面却有一个惯会飞针走线的裁缝,生得是黑瘦轻捷。只因他是此间第一个做衣服之人。又有些武艺傍身,故而在江湖上有个绰号,人称通臂猿候健的便是他。

话说此人今日失了大主顾,一人在街市上怏怏而行。只见他正低头走间。忽然被一人伸手一扯,直将他扯到墙根处,那候健见状却是吓了一跳。抬眼去望时,复又满面惊喜,原来拉他的正是教过他枪棒的师父病大虫薛永,候健当即拜道:“师父!一向不见,不知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