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该告别的时候了,他站到了墙边,用手拍击着隔绝着墓园与大海的那面高墙,对沉默着,一如当年接受使命时一样沉默着的战友们说:

“我知道你们不喜欢这墙,我也很不喜欢,不用太久了,不用等太久了,等到胜利的那一天,我就带着锤子来砸了它,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有一个梦想,做一个幸福的人,多好,多好!”

老人抬起头,望着头顶的这一方天空,蓝蓝的天,白白的云,轻轻的风,多好,多美,还要继续守卫,无怨无悔。

“我要走了,有时间再来看大家,现在时代不一样了,但终归还是好的,我们都老了,但是下一代还有他们的使命,不能老把问题不解决一代留给一代,没个休止。现在的形势应该比过去更好了,再拖来拖去也不像样子,水到渠成固然好,早点下决心,也没有哪里不好!就像年轻人唱的那样,怒放的生命,就要飞翔在辽阔天空,穿行在无边旷野。我还有事要去做,就这样吧,走了!”

过了许久,但守候在园外的人不敢有一丝不耐,直到他们看到老人的身影又出现在墓园门口,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这位老人的身份非常特别,生怕他在悼念先烈和战友的时候,身体因为极度激动出现任何不适的情况。

但是他们轻估了这位老人,几十年在黑暗中行走,默默守护着家国,早已锤炼出他强健的体魄和钢铁般的意志。牺牲,没什么的,最危险的永远是下一次的出发,既然选择了这分人流中逆向而行的使命和担当,就早已把生死荣辱放下,来看看战友们,和他们聊聊天,挺好的,有什么好担心的。

老人慢慢地往回走,一行人又这样默默地跟着他,依然肃穆而庄严,直至看不到那墓园,直至走到那片充满鲜花的小世界,风儿带着大海的气息扑面而来,人们才像是从黑白硬像色调走向了彩色晨光原图,气氛逐渐变得鲜活起来。

专员亦步亦趋地跟在老人身后,估摸着老人的脸色变缓和了,就贴到边上开始汇报起事情来了。老人停下脚步,淡淡地道:

“我已经退下来了,工作上的事情就不用再跟我说了,这是组织纪律,也是为了你们大家好。”

这位专员40多岁,非常的精干,虽然不是老人一手带出来的,但也算亲近,深知老人的脾气,原本有件事情向借助老人在闽省“德高望重”的威望来促成一下的,见老人不接话,就熄了那心思,转背就换了个话题。

“最近我们抓了一个目标,也不算什么人物,没发现犯啥大事,做的就是挺膈应人的那种,影响不大好,还什么都不愿意说,指名道姓地想要见您,还信誓旦旦地说是您的旧相识,有一份香火情义在,有话想要跟您说,您要是感兴趣的话,是不是见见?”

“哦?想见我的人多了去了,一个玩香弄茶、种花养鸟的老头子,看一眼也不会多块肉,又不在位上,真搞不懂有什么好见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啊?”

老人边走边问道,专员赶紧轻声在他耳边把名字说了,老人居然听到后愣了一下,还别说,真的认识,有点深刻的印象。便又问,那个人又干了啥了?专员连忙把目前掌握到的情况说了,老人听了之后先是喷了下鼻子,就是嗤之以鼻的意思,还摇了摇头,这是不屑一顾的意思,没有表态说见还是不见,就大步流星地向前走了,一行人赶紧跟在了后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