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宫‘女’请了剪子来,她摘下帽子剪下一簇头发放进托盘里,转头看见五爷领人进内廷,蹲身请了个安。

五王爷点了点头,红着眼睛问:“小殓都准备妥当了?”

颂银道是,“军机处正拟殡宫,回头请皇太后示下,究竟是停在景山寿皇殿,还是进圆明园正大光明殿。”

五爷长叹一声,“我那四哥,年轻轻的就走了,可怜见儿的。”

谁说不是呢!颂银怏怏的,因为皇帝就崩在自己面前,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五爷哭天抹泪,“他到底是什么病呀?上回见他就是‘精’神头不济,也没觉得怎么着,才过半个月,说没就没了。”

颂银不好说话,病情一直没有往外宣布,皇帝又被陆润控zhi着,十来天没见军机重臣了,忽然之间传出死讯,就成了千古谜团。她涩然道:“回头您瞻仰遗容吧,也不是一气儿倒下来的,的确身子一里一里垮了。”

“还不是叫人给吸干了!”他气得大骂,“我这哥子也糊涂,别人‘迷’‘女’妖‘精’,他‘迷’男妖‘精’。男妖‘精’道行深,不把他吸得‘精’尽人亡,便宜他了!”

颂银一阵骇然,“您留神,别叫人听见了。”

“爷怕个球!陆润那小王八犊子在哪儿?着人把他捆起来,塞进梓宫里殉葬!”

五爷是属螃蟹的,他爱横着走,除非皇帝管束,否则谁也不在他眼里。颂银无奈看着他去远,一时茫茫的,再也没有要去救陆润的念头了。他不声不响的,原来是最厉害的人,连皇帝都能应付,区区一个恭亲王还在他眼里吗?

整个紫禁城,城里那么多的人,组成一个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推动这个王朝滚滚前行。每个人都有两张面孔,连她一直觉得有风骨的陆润都是这样。硕大无朋的惊惧笼罩住他,她想找容实,迫切的想见他。

她撂下了手上的一qiē出去找他,国丧期间宫里管辖更严谨了,内廷的乾清‘门’及景运隆宗东西二‘门’上都增派了‘侍’卫把守,她料他应该在不远。正和人打听他的时候,见他从后左‘门’上出来,穿着黑绒镶边的黄马褂,套黑缎金黄丝绒绣蟒蛇袖套,连脚上一双皮靰鞡的鞋底都刷了白漆。这是特许御前行走的孝服,他的职务暂且还在,新帝登基前谁也动他不得。可他看见她,分明有些迟疑,脚下踯躅着,不肯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