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思量了下,“用不着给他还钱,做得太显眼了,皇上又不是傻子。除去那八千两印子钱,还剩七千两,年底的养廉银子都不止这些。在这儿做官清汤寡水,不及北京一半儿,要不每年的冰敬炭敬也够他消受的了。这么着,你打着圣驾避暑,肃清风气的旗号,带兵把那个做局的铺子端了。戈尔泰是聪明人,救人不能治标不治本,只要破了那个局,喘上一口气,他就有能耐翻身。”

则秋应个嗻,“那今儿入夜我就带人去办,收拾干净了也不耽搁咱们行程。”

他点了点头,“别走漏风声,那些黑户机灵着呢,消息一‘露’人就全跑了。”

虽然已经到了这样无可转圜的地步了,也不能光着屁股挨揍。他在官场上历练了这么多年,独拳打虎艰难。皇帝只要上承德来,每年都会在这里消磨半数时间。整个行宫的警跸,戈尔泰是最直接的执行者,强龙压不住地头蛇,就算宫里有御前‘侍’卫随扈,但就数量上来说,行宫的‘侍’卫要庞大得多。所以和他拉好关系总不会错,紧要关头也是个自卫的手段。

有时候感到无奈,情敌是皇帝,如果没有一颗谋反的心,这辈子就得在人家指缝间生存。容家和他的积怨也不完全是因为颂银,好在容大学士人缘好,手段高,内阁那帮文武大臣基本和他是统一战线的。一位非但无过,还因编书有功的重臣,皇帝要处置他,得预估在朝中会‘激’起什么巨‘浪’来。爷两个,一个管着上书房回学馆子学馆;一个是‘侍’卫头儿,掌‘门’禁銮仪扈从,和钱粮盐务不沾边,想拿那些大帽子压他们都不能。不过皇帝嘛,和谁不对付,到最后终会除之而后快的。

他背着手仰脸看天,暮‘色’沉沉,将要黑了。

忽然看见一个蓝翎‘侍’卫从远处匆匆而来,边走边叫:“容大人,我得了个好玩意儿。”

容实顿足观望,他怀里兜着什么,连纵带跳到了他跟前。小心翼翼解开衣襟让她看,里面‘露’出个小脑袋来,娇脆的一声叫,像猫一样。他吃了一惊,“豹崽子?”

木兰围场上有一定数量的金钱豹,可隆冬产仔的不多。他解下大氅把它包了起来,问从哪里来的,“这么点儿,不知满月没有。没满月的小豹子怕养不活,还回去吧,叫它妈‘奶’着。”

‘侍’卫有些为难,“是两个小太监上围场打枯草捡回来的,不知有窝没有。再说小豹子沾了人气儿,怕母豹子不认它了,还回去免不得被咬死,还是留下吧!”

他低头抚抚那小脑袋瓜子,紧紧包裹起来,“得给它找个‘奶’妈,上马房牵只母羊来。”

‘侍’卫领命去办了,别瞧都是大男人,养这些小动物真‘挺’用心的。他怀抱婴儿似的把小豹子抱回值房,给它做了个窝,怕它冷,让人生了一盆火暖着它。那豹子实在太小了,在棉褥里瑟瑟发抖,一声接着一声叫唤,他也不嫌烦,蹲在跟前仔细端详。

‘门’外有人回禀,说:“京城来人了,求见容大人。”

他手上一顿,却没有站起身,随口让进,给小豹子掖了掖被角。

‘门’上传来脚步声,到他身后,停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他皱了皱眉,“带口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