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嬷儿都是自小照顾她的,一个是奶妈,姓定。一个是看妈,姓金。大户人家是这样的,孩多,并不是自己带着,人人都有自己的嬷儿。这些嬷儿会跟你一辈,甚至姑娘嫁人后,她们也在你身边,就是俗称的陪房。颂银和她们感情很好,有时候自己的亲妈反倒不如她们体贴,会心疼人。嬷儿们有自己的丈夫和孩,但在主人家年代久了,又是自己看大的孩,其母爱没有阶级之分。有时候为了自己的小主,能和老较劲,是一帮可亲又可爱的人。

“我心里急得火烧似的,把人关在院里,支我们吃饭去,我真怕出事儿。这容家也有意思,老看着也不靠谱。”定嬷儿一边抱怨,一边上来照看她,“怎么样了?哪儿疼啊?这会还对付?”

她说:“都好了,不疼了。”

金嬷儿打手巾给她擦脸,叹着气说:“大热的天儿,人家小姐都在月洞窗前看书呢,只我们家的在外头奔波。大老爷也是的,自己的闺女不看顾些儿,实在热了就不让上值了,哪怕时候短点儿也成呀。偏弄得一板一眼,我瞧他就是懒,什么都让闺女干,自己可清闲了。”

颂银只是笑,当初她接替金墨的时候她们可不是这么说的,自己的小主接掌了家业,顿时腰杆粗如水桶,“风水轮流转了,这回可轮着咱们喘粗气儿啦。你好好的,跟着老爷本事,不说赛过大姑娘,横竖不能比她差。老爷才没了膀臂,难过着呢,你要听话,要勤恳,不能惹他生气。如今佟家就靠你啦,你往后是当家的,再没人敢给你脸色看了。”

她们说的是实话,父母虽不偏颇,但总有照顾不及的时候。比如原先金墨是全家的中心,因为她是长房长女,受的眷顾比她多。她行二,不上不下的最不受重视。要不是金墨没了,她应该也像让玉似的,年纪到了,筹备筹备就嫁人了。

这回病,其实来得快去得也快,但为了回避郭贵人的事,还是告了假。她阿玛也传话回来,说那位小主的确是有了,万岁爷吩咐不许宣扬出去。郭主儿头回不肯侍寝的消息,满紫禁城都知道了,这回就借着这个由头,说她又冲撞了万岁爷,万岁爷龙颜大怒,把她扔进景祺阁禁足了。

既然打入冷宫,就用不着特意照看了。明面是这样的,暗地里呢,阁内看守的监和一个随身的精奇身上都有功夫。和外面隔断了,厨司送去的东西一概不用,她有自己的小灶。侍卫每天宫门一开,趁的便利往里头顺东西,确保吃喝上安全,剩下就没什么要紧的了。颂银上值后经过那里时看一看,郭主儿气色更好了。一个人精神上折磨着,好比生活在炼狱里。她不喜欢皇帝,从一开始就排斥,听见翻牌儿简直要了她的命。现在有了身,搬到景祺阁来,忽然觉得世界清静了,还像做姑娘那会儿一样,阳没照到脚尖的时候坐在花树下喝茶下棋。等日头高了挪回屋里,睡觉绣花,日过得有滋有味的。

“我要是个爷们儿,这辈肯定打光棍。”她拉着颂银说,“一个人多好呀,用不着察言观色,也不用委屈自己。”

颂银闲在地和她聊着,“万岁爷对您不好吗?也关心着您呐。”

郭贵人撇唇一笑,“关心我?关心皇嗣才对。”说着调整一下坐姿,掩着嘴窃窃说,“您知道我为什么怕侍寝?”

颂银尴尬地摇摇头,已经做好了准备听她说内/幕消息了,结果她一开口还是吓着了她。

“皇上不正常,他心里有病。我原本不懂那些个,是我的嬷儿告su我的。男人和女人行房,进的是生孩的那个地方,可万岁爷他不是。”口没遮拦的郭贵人也臊红了脸,往身后指了指,“他跑偏了,喜欢后头。”

颂银大惊失色,脸红心慌忙捂住了她的嘴,“我的好主儿,千万不敢乱说,这是妄议,要掉脑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