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瑕神色郑重了些,道:“今岁北上,晚辈所思所想已与去岁有所不同。‘收复’二字不仅一人之功业,却是中原万万人及子孙后世之命运。”

他有些不知如何说,脑子里却想到了北人与南人日渐加剧的矛盾,北人无家无国的无尽悲凉,南人终日惶恐的惴惴不安。

就像今日见到的那两个书生……生在金国的元好问,仕金、悼金,被宋人指为卖国贼,耻辱吗?是元好问的耻辱、亦或是赵宋朝廷的耻辱?

岳飞词云“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待到孟珙灭金,这大宋满朝开始狂呼“靖康之耻已洗雪!”

但在李瑕看来,只觉更加耻辱。

曾经的治下之民头上换了一群人奴役他们,便是雪耻了吗?

金国灭了,北人宁归蒙古也不愿归宋,可称为雪耻吗?

北人真就愿活在蒙古治下吗?

那么多人活的比猪狗都不如,却还不肯、也不能回归故国,情何以堪?

重活一世,李瑕真的看不到北人的尊严,也没看到南人还有一丝尊严……

北人的尊严在何处?在史天泽的“未食一粒宋粟”,还是在张柔的“吾拥兵起家之人”?不过是蒙人手中一柄随时可弃的刀,杀向同胞、然后夸夸其谈地自我安慰?

南人的尊严在何处?在岳飞的“天日昭昭,天日昭昭”,还是在孟珙的“三十年收拾中原,今志不可申矣”?然后活下来的人们指着北面所有人大呼国贼?

纵使李瑕一个后世人置身其中,冷眼旁观,亦觉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