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终于解除了“完形崩溃”,路灯不再像是巨人僧侣,建筑不再像是墓碑,闭眼以后的黑暗也仅仅是黑暗,一切似乎都像是看不见的手指按动了宇宙后台的重置键,令人感动地恢复如初了。

劫后余生的情绪,像是火箭一样从我的心中升腾了起来,但旋即,我又产生了强烈的疑惑:刚才作用于我意识的“完形崩溃”,很明显是奔着要让我彻底失控的结果去的,然而中途却似乎发生了某种变故,仿佛是正打算处决犯人的侩子手,忽然接到了改变审判结果的通知电话,让我的处境一瞬间逆转了过来。

到底是什么变故,我也无从得知,只能让注意力回到眼下。

我战战兢兢地扶住墙壁,好让自己站直。

现在我的姿态不可谓不狼狈,简直不下于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长毛大狗。

其实若是此时此地,有其他人在注视我,我倒也不至于如此狼狈,肯定无论如何也要装成一贯冷酷自信的模样,但反正现在也没有其他人,那就允许我好好害怕一下吧。

其他人——就比如说无人机这样的人,也应当不会知道,我本质上是个很容易担惊受怕的人。

但是为了在灵能者较为活跃的黑色地带得以立足,身为一般人的我,绝不可以让其他人洞悉我内心的弱小。我必须让自己的口吻比其他人更加强硬,手段更加狠辣,时而也要让自己像是一道透着血味的谜题,表现得捉摸不定,让人无法揣摩出来,一旦对我动手,会遭到多么沉痛的反击。因此,我绝不可以是担惊受怕的人,相反,我要成为让其他人担惊受怕的人。

只要用其他人的畏惧,涂改自己的畏惧,我就能够表现得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