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六点多的时候就有五颜六色的无人机在天空上飞、在高耸入云的楼宇间穿梭。它们的尾灯拉出长长的彩色光影,好像是丝绸一般的彩带。但彩带最终会散成点点的光斑,像彩色的雨点一样落下来。

那一天晚上李医生照旧来买奶茶,袁晓鹿照旧为他做“老样子”。但在他说“不封口”、将杯子端在台面上之后,没有放在靠李医生的那一边、而是放在自己这一边。

又在他略愣一下子的时候,从台下取出她订购的那瓶酒来——不敢看他——飞快地添进去。在那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店里暖气的缘故,她觉得脸变得很烫、心跳得飞快。但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身去封了口,递给他。

再一边慢慢地塞上瓶塞,一边盯着李医生胸口的第三颗扣子说:“这是本店的新品。”

李医生看了她一会儿——袁晓鹿觉得他那时候是在看自己——笑起来:“圣诞快乐。”

这是这一年来,除了“先不封口”和“现在可以了。麻烦你了”这两句话之外,他头一次对自己说别的话。

一种恍惚的喜悦在袁晓鹿的胸腔里迸发开,像是此时正在城市天空之上迸发的绚烂礼花。她终于鼓起勇气抬眼去看李医生的脸,却只看到了他的侧脸——他取走了奶茶,提着包走开了。

她只能看到背影,但也很快消失在街角。

然而这发生在圣诞节夜晚的喜悦,也为她惹来了麻烦。大概第二天的时候,店门前出现几个街道上常见的那种年轻人——

穿印有政府社保福利编码的皮衣,嘴里嚼着香烟软糖。左眼或者右眼发蓝——那是因为在玻璃体里植入了感电镜片。这可以叫他们随时随地沉浸在虚拟的游戏世界当中,甚至忘记自己正走在车道上。

袁晓鹿对这类人的印象仅限于电视或者电影——该是那种在街头打架吸毒,接着在狱中捱到中年,然后依靠社保福利过完潦倒的一生的角色。

她赶紧低下头,不想理他们。但很快听到指节叩击台柜的声音。几个年轻人凑在小小的店面前,把下午的阳光都遮住了。其中一个人咧嘴笑着说:“小姑娘,来几杯奶茶嘛。”

袁晓鹿放下手机站起身,叫自己的表情自然一点儿:“……你们要哪种。”

“听说你这儿有加酒的呀。就要那种。”他说,“来一杯奶茶——不加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