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一发火,人间便下起了火雨。这火雨足足下了三百年,最终烧死了所有的人类。人类死光了,天帝才发现是白君偷了粪瓢。说凡间人类因白君而亡,白君罪孽深重,要处死他。

但黑君又为弟弟求情,说既是人死,凡间遍地亡魂,他就愿和弟弟永驻浑天球的幽暗中心,做一对与亡魂为伴的阎君,处理那些亡魂。

天帝被这对兄弟之间的深厚情感感动,便应允他的请求。但又恐怕他们两个来到凡间泄露天机,便抹去了他们的大部分记忆。

兄弟二人连连谢恩,然后才下凡、成了后来的黑白阎君。

李云心看的时候,正是黑君和白君扮作天庭一干人等在唱“我天帝宽宏大量恩情深,叫那黑白兄弟化人身——”

他略有些发呆,隔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口气:“这他吗什么三观。”

这一声说得略大声,惊动他身前的老翁。老翁看起来家中也算殷实,穿针脚细密的棉布袍子,胡须干净柔顺。他转头打量李云心一番,便问:“这小哥儿怎么说这样的话?”

李云心本想转身走,但不知为什么心里生出一阵躁意。他微微皱眉、眯起眼睛在炙热的阳光下看看也转过了身来看他的憨傻汉子、懵懂无知的小儿,伸出舌头抿了抿干燥的嘴唇,说:“老丈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吗?”

老人捋了捋胡子,略思索一番:“并没有啊?”

李云心叹口气:“这天帝有病啊。自家的粪瓢被偷了,杀凡人泻火。杀光了人又说是因为白阎君,然后一干人还要歌功颂德说他好话,这什么逻辑啊?”

老人想了想,未说话。倒是那个被晒得黝黑的、看起来憨傻的男人说道:“噫,话怎能这样说?天帝就是天帝呀,天帝哪里会做错事?再说天大地大天帝最大,他做了什么,又有谁能管他?”

他想了想,又用脚上的一双草鞋蹭蹭身边那柄木锄上干了的黄泥:“再说这世道,本就是,恶人喝酒吃肉,好人挨冻受穷。小哥儿你说的那些我懂,你是要说天理嘛。这世上哪有什么天理?先生们教训孩子说,世间自有天道公正。要我说哪里有公正,一个事情公不公正,还不是大人们说了算。”

老翁听他说了,忙摇头:“非也非也。这世间自是有公道的。不但有公道,还要人心善良、邻里互助和睦。若是没有这些,天下也就乱了呀。你看人与鸟兽何异呀?譬如你今日上山打草被也野兽伤在路边了,我老头子见你伤得重,定是要帮你的。这便是公道善良呀——”

“呸!好晦气!”那壮汉忽然恼了,狠狠往地上啐一口,“没来由听这晦气话,你这老杀才!”